堂前花开(16)
关于肖堂这些,我刻意隐去,没说给若诗,这些纷杂的思绪如今说出来却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一般。
所以说,人类大脑的遗忘功能果然很强大。
若诗听得津津有味,在病中也似乎来了精神,她最后总结我的经历只说了三个字——好有趣。
有趣吗?可以说得出来的故事的确都是有趣的,其中挣扎与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理解。
我笑笑,说的确。
“那个时候肖堂哥在干什么呢?”这我们都无从得知。
若诗欢快的要了我的微信号,说如果想了解肖堂哥的一些事可不可以问我。
我说:“还追星啊。”
“其实……”她抻长了语调,避开我的目光,最后还是摆摆手,什么都没说。但是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到底还是旁敲侧击的问着肖堂有没有女朋友。
似乎无论是男生女生,优秀的人总是会吸引一大批人喜欢,上到大爷大妈,下到小孩娃娃,无一不被攻克。
我看到的第一封情书就是给肖堂的。小学五年级,体育课回教室,我看着桌上一个粉嫩嫩的信封,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来,心中忐忑地避开其他同学,小心翼翼地展开,猜测是哪个男生在默默关注我,脑中播放了一个又一个的情景小故事,却在看到打头的两个字后整个人凉透了。
那娟秀的“肖堂”两个字,是一针镇定剂,也是一针催化剂,我粗鲁的折起信纸,路过的男生斜睨一眼,道:“哟,情书。”
“屁。”我随手甩在肖堂桌上,跑了出去。
肖堂的情书我一直收到麻木,肖堂本人对这种情况也是爱理不理,从来没说过什么,往往看一眼之后又扔回来,把我这儿当成了回收站,我只好跟那人解释,肖堂不打算谈恋爱,再后来,又添了一个玟君……
“去操场走走?”
我吓一跳,肖堂不知何时找了过来。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我拿出手机,三通未接电话都是他,屏幕右上角显示我正在静音状态。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和肖堂沉默着走在路上,街边的路灯忽的由远及近开始点亮,称得周围的夜更加漆黑。操场上纷繁的声音不断冲击我的耳膜,肖堂仍站在靠路的一侧,后面车子一鸣笛,他便向我这边躲过来一点。
“怎么回来开了画室?”他问道。
“去做过一阵老师,不自由。就回来开了间画室,其实也不是先开的画室。”
“嗯?”
“陈老师。”我停了一下,等肖堂恍然地啊了一声,说画画那个,才继续说道,“我跟老师一起办了个书画展,他带着我一起,赚了些钱,就建议我开个画室,一方面可以继续画画,一方面还可以空下来教教小孩子们。”
肖堂点点头,“陈老师还是那么有商业头脑。”
我笑了笑,道:“他还建议我把二楼剩余的教室租给补习班呢。”
“补习班?”
“嗯。课外英语什么的。”
肖堂若有所思,问:“还有空教室吗?”
我下意思答说有,转念一想,那天他打电话来,小秋说他是“杨旭课外班的数学老师”,突然就害怕起他会不会打算过来。
自己真是多嘴。
果不其然,肖堂斟酌了片刻,看似不好意思的跟我提可不可以去,我又不好拒绝,便口头定了个约。
很快我们之间的话题终结了。
幸好操场上昏暗的路灯看不清我的脸色,否则这尴尬的气息不知会蔓延至何处。从那场诡异的相亲宴开始,我和肖堂见面的次数也算是不少了,可每一次我都能清楚的感觉出异样。
八年的时间隔阂是我们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我们在各自的路上走了太远,远到即使拼命奔跑也靠不近那鸿沟的边缘。在这个校园里,我们好像一对刚入学的新生男女同学,无处找话,又想多聊几句。
从前,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为什么那时没有这般难耐。
肖堂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盯住边角处围着的一群观众。扩音器将声音无限扩大,穿透围观的群众,直冲冲地充斥半个操场。有人用吉他伴奏着唱歌,低沉沙哑的嗓音和着民谣词,在毕业季的校园里相当应景。
肖堂的脚步带着我走了过去,在外围听到一首歌曲终了,一个女孩跟身边人低语,却被推攘着向前,她只好跑到弹琴那人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弹琴少年清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下面这首歌是这位同学唱给自己男朋友的,各位,新鲜热乎的狗粮啊!”
四周一片笑声,我也跟着鼓掌笑起来,紧绷的氛围不攻自破。肖堂拉着我挤进了前排,最近的距离观看女孩的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