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山(75)
他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到了一间房门口屏住呼吸,抽出鞋中匕首,挑开门闩,推开一道门缝,侧身悄悄摸入,径直地冲着席上的人跃去,他骑在那人身上,一顿猛刺,忽得觉得身下不对劲,他伸手一摸,被子下没有人,只是虚卷着。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身子准备从旁边的窗户越出,结果迟了一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死死锁在里面,越是挣扎网收的越紧。突然蜡烛燃起的光亮闪耀,刺痛了他的双眼,睁眼一看那人竟然是沈致。
沈致从房梁上跃下,燃了蜡烛,将火折子随意地撇在一旁,笑盈盈地走近那人,看着那人挣扎得让网越收越紧,听着口中咒骂不断,盯着他的脸就这样对峙着,终于等到那人被大网束缚的一动不动。他轻易地夺过他紧缚手中的匕首,一刀砍断墙边坠着的长绳,那人嗖的被大网兜起,挂在半空荡起秋千来。
沈致这才兴致勃勃地躺在席上,还是一副四仰八叉,笑道:“孙庆云,你说,你想当我雍国公府的府兵,便直说嘛!你看你,虽说入我府中当差也不算是件容易事,但是看在你是陌儿师兄,哦,堂师兄的份儿上,不对啊,你师父姜讫被屈老前辈逐出师门,陌儿应给便没有了你师父这个师叔,也便没有你这个堂师兄孙庆云。我看你还是逐级选上来比较好,我雍国公府待遇还是不错的。”
孙庆云本就挣扎的全身气力尽失,在网中手脚被捆束的结结实实,半点动弹不得,听见这些讥讽之言,破口大骂:“你放屁!”
他这三个字又将刚刚静下来的秋千荡了起来,怒气填胸像是要炸开,骂道:“你明明知道我要来是不是?”
沈致伸手在旁边的小桌上拿起吃剩下的松子,拨开将松子仁扔进嘴里,而松子壳则敲到了孙庆云的鼻子上,还认真地答道:“嗯,我知道。”
孙庆云一向以自己多智多谋而自诩,平生于此吃亏甚少,到这里吃这么大的亏,一向干净利落潇洒飘逸的形象捆成一个球放在房梁上荡秋千,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缓了缓因为紧缚和诡异姿势引起的气息不顺,努力深吸了一口气,以便进行后续的抗争,问道:“你是真的将齐烁关到了后院西厢房?”
沈致剥落的松子壳又一次弹向孙庆云,简单利落答道:“没有!”
孙庆云被困在这里,也是人穷志短,逐渐和顺的气息让他心平气和起来,和沈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问道:“我算对了,那孙庆云呢?”
沈致却是光顾着吃零嘴,那松子壳一个个地朝着孙庆云掷去,孙庆云刚开始本着人在屋檐下的心态,这时也是忍无可忍了,怒道:“沈致,不要以为你以前救过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沈致望着“秋千”摇摇晃晃还是躲不过自己的一击而中,听了这话停止了这频繁地零嘴射击,一只手支着身子道:“我是救过你,但并不是为所欲为。你若是好好交代你和卓氏坊的阴谋,我便还是放你一条生路。”
孙庆云紧闭双唇,闭上双眼,半响才睁眼说道:“不论要交代谁,他们都是我落难时唯一救我的人,正如你救过我,我即便是抓了沈陌,也没有害他,还想方设法保全他,这算是报了你的恩情了。”
沈致双眼如同闪电钢刀,刺入孙庆云的心里,他缓缓说道:“我做事无愧于天地,也从未奢望过谁来报答我,我才去做什么。过去的事情,过去便是过去了,至于恩情还是仇恨我半点不放在心上,希望你也是。但是我问一句,你做事能做到无愧于心吗?”
“哈哈哈,你出生便万人簇拥,而我……我哥哥……自幼丧父丧母,我二人相依为命,我们所求便是能在这乱世纷争中活下去,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奢望。如今,我只想为我哥哥报仇!我要让负我的人都付出代价!”孙庆云越说越是激动,在这激动的情绪下,仿佛已经超然于荡来荡去。
沈致听了,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泰然处之,只是语气添了些许的诚挚:“孙庆云,回头吧,你现在为虎作伥,残害忠良,这便是你心中所求吗?”
“受人恩惠,誓死相报!”
“那墙外已经跑了的那人与你是否有恩啊?”
孙庆云不说话了。
“当日,我说过,你可随时找我,现在还是一样,我雍国公府还是一样!”
“沈大哥,已经晚了!”
这两人正说着,屋外传来商原的哭喊声。
原来商原以为孙庆云真的会去他的后院西厢房,便尽忠职守,圆睁双目从窗户一个破孔中紧紧盯着,盯到半夜,想着大干一场,精神愈发抖擞,困倦全无。忽然府兵悄悄来报,说是大少爷埋伏的地方有动静,房内等也亮了,还有人聊天,时不时听见叫喊咒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