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山(17)
元疏大军直逼临松城,在临松百余里驻扎下来。吐谷浑部族攻占下的临松,城里城外混乱不堪。周边流民拥塞道路,乘机抢劫偷盗杀人越货之事时有来报。
驻扎期间,大军担任起巡捕的活,四处缉捕盗匪。
凡一经证实,便套珈敷绳,于城门前斩杀。这般严刑峻法的确也有些安定民心的作用,临松紧张的气氛顿时和缓了许多。
如今军民同心,众志成城,一时,就等着云麾将军一声令下,攻入临松,赶走外敌。
不分昼夜的操持,让元疏清减了不少,暗黑的重影浮在眼下,厚厚的眼皮也翻了几个褶儿。
巡防结束之后,元梳终于战胜不了体乏神倦,在打帐中靠着稍微眯了一刻。
就这一刻钟的时间,年青强健的体魄让元梳甩掉所有疲倦,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他觉得这会儿让他和突厥、吐谷浑大军大战三百回合都有使不尽的气力。
吐谷浑大军以临松为据点,屠村掠地打草场。
元梳听到这个消息后,将自己年轻的冲动在憋屈的胸口荡了三荡。
到了临松守而不攻,元疏手底下的大将——那些荡了九荡都没平息怒火的山头们,一个接一个跳出来,誓擒贼首,安民保国,群情激奋地说道:要对得起君王和百姓。
元梳拿出逝去前任董安呈的好性子,一般谦逊和蔼,向诸位气的胡须突突乱颤的老将军不断解释:“各位将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忠君体国,体恤黎民,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还需等等。”
他和颜悦色,诚挚热忱,再加身为郡王,还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成功地劝退了几位心底实诚善良的老将。
但是,紧接着这个法子用的多了,就失了效。诸将成群结对他围追堵截,非要追问“时机”二字具体如何操作。
一个低阶统领竟然白日里打盹犯困被元梳当场抓住,他便拿出按耐不住的皇家威仪,将这些日子各位老将给他撒的火气,全部撒到了这倒霉的统领身上,顿时让诸人见识了瘪蔫老实人怒发冲冠的威力。
再后来,元梳巡营时,听见一堆士卒围坐一团,长敌志灭自威,便就势在自己的“皇家威仪”上又添了一把火,杀鸡儆猴,将那人的屁股打了个稀巴烂。
诸位将领心中喷薄而出的燥气,被这一顿军棍打散。
元梳往日里屁股后面跟着的连成串将领一个一个也都散了。
元疏趁热打铁,令诸将士各司其职,召集士卒百姓砍伐林木,制作拒马枪;命铁匠打造铁蒺藜,铁枪、铁箭。
各将领领了军令,分工协助,各带领着士卒挖沟渠,筑壁堡,修筑工事,全军上下的精神气又来了。
日至哺时,白色的厚云团遮挡着艳阳风驰电掣一瞬而过,过了一刻钟,眼见乌云层层叠叠千军万马横压而来,顿时满城风雨,眼前一片昏暗。
烦躁的土腥气一时被冰凉的雨水砸的四散,在空中须臾留存又沉落散去。
这场暴雨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本就被烈日炙烤的虚浮地面,这下子硬是被雨水洗刷的丝丝缕缕,坑坑洼洼。
元疏按兵不动,将吐谷浑大军围困在临松,修沟挖渠筑堤坝就是等这场雨。
临松城内外地下水系繁多,稍有雨便积成水洼,加之道路沟渠隔断,大雨挖渠虚土又冲进坑洼,这场大雨过后,大小道路泥泞不堪,满目疮痍。
元疏登楼一看,城外早就挖断了河堤,让原有河流改道,四处沟渠纵横交通,一片汪洋铺在眼前,出了自己驻扎的高地,四周皆陷于泥泞之中。
接着众将士每日就列临松城下,擂战鼓,张战旗,写小报,传谣言,从远望去,旌旗蔽日,鼎沸喧天。
十几日下来,吐谷浑大军军心涣散,这些游牧部族自是没有元疏的好耐心,打个旷日持久战。艰苦的生活让他们想起了远方温暖的家,随时想着准备弃城回去。
石临书偏偏不让他们得逞,一心都是想着如何让他们回不了家。他带领大军在泥泞的大道上四处围追堵截,这让吐谷浑先行部队便如同滚在泥水里面的猪。
吐谷浑部族的士卒和战马毕竟不是猪,并没有喜欢在泥塘嬉戏的爱好,也没有在泥塘打滚的灵活,更不喜欢那些隐藏在泥泞之中看不见的铁蒺藜,铁钉。
经此一遭,他们连滚带爬,迅速地远离了大道,顺着峡谷弯道,走走停停,缓慢行进。
雨后的天空,蓝的好看,明媚的阳光下,水汽不断蒸腾而起。泥泞又变回了枯涸的焦土,松松垮垮地伏在地上。
吐谷浑大军从这些干涸的道路经过,浮土竞相而起,飞扬上了九重青天,在湛蓝的无风中空气中虚浮着久久不散,若是大风四起,浮尘便随着风时盈满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