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277)
“是。”林务道,顿了顿,又小心问,“陛下深夜而至,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微臣的?”
陆铮半晌没开口,片刻才沉声道,“你可善丹青?”
林务不解其意,陛下大半夜不在寝宫,居然跑来翰林院,问他善丹青否,但奇怪归奇怪,愣是老老实实道,“微臣略通。”
陆铮本不抱希望,不过是顺路到了翰林院,进来又见屋里还真有人,才顺口一问,闻言又问,“可善画人像?”
林务继续老实道,“略懂一二。”
好在陆铮也不是要找个画师,差不多的就行了,又懒得再去诏画师,惊动的人越多,他越丢脸。便道,“那我问你,若是要学绘人像,最短要多少时日?”
陛下这是要学画?
林务也不敢多问,道,“约莫半年,天赋上乘者,三月应当能绘其形态。但要绘其神,便不一定了。”
陆铮:“如何个不一定?”
林务道,“回陛下,绘人像,拟其形态,在于笔;绘其神,则在于心。易言之,越用心,笔下的人物神态越真。古时有画仙之称的林太白曾言,其所绘人像画作中,最令他满意的,便是为其亡妻所画之像。这是因为林太白把自己对亡妻的哀思寄托于画中,遂画中的林妻才有了神。”
林务一番话说完,便发现面前的皇帝陛下似是沉默了甚久。
他鼓起勇气,抬起眼觑着这位全天下最富权势的男人,见他蹙眉,似在想着什么,便思索着,要不要借此机会,表明自己便是当年陛下所救的幼童。
胡思乱想中,又不由得想到当年那位马车内未曾露面的夫人,不知今日是否还陪伴君侧。
听闻陛下独宠皇后娘娘,后宫虚设,陛下同皇后娘娘如民间夫妻般恩爱,情深不变。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与当年那位救他们母子的恩人,是否是同一人。
陆铮不开口,林务自然不敢主动开口,只得恭恭敬敬站着等。
片刻,陆铮才回过神,见林务还站在面前,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伺候了,自己朝来时的路走了。
林务本以为今夜之事,便到此作罢了,过了几日,却忽然得了召见。
在翰林院一众同僚的注视下,林务忙收拾好自己,跟着来传旨的公公,前去勤政殿面圣。
来到勤政殿,内里无人,传旨公公通传后,他便一路顺利入了勤政殿。
临进屋时,还被那公公提点了句。
只见那公公着道,“这几日,皇后娘娘不在宫里,陛下也难得有笑脸。林大人进去吧。”
林务深吸一口气,从容入内,徐徐行礼,“微臣林务,见过陛下。”
陆铮抽空抬头,“来了啊,朕有件事要交给你。”
说罢,一脸“朕是信任你,才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的神情。
林务一下子慎重起来,恭恭敬敬道,“请陛下吩咐,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然后,在林务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中,皇帝陛下肃着脸开口了。
“教朕丹青。”
?
林务:……
林务咽了口唾沫,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患了耳疾。
君臣两人大眼对小眼,片刻,陆铮被看得沉下脸,今科状元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林务道,“是。”
皇帝陛下其实对于林务的过度反应,有些不满,但考虑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遂忍了,摆手道,“行了,你去准备罢,明日起来勤政殿。”
顿了顿。陆铮又强调,“这件事,谁都不许提。”
直到走出勤政殿,林务都还有点懵。
但懵归懵,第二日起,他就马不停蹄来了勤政殿,在偏殿等着陛下诏他。
第一日,皇帝陛下把宫宠阿白画成了鸭子。
面对着这幅风马牛不相及的画,林务硬着头皮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颜色对了。
陛下……陛下还是有天赋的。
至于陆铮自己怎么看,他……他沉着脸把画纸撕了。
第二日,林务觉得画活物太难了,先从静物开始画吧,就……画花瓶罢。
一个时辰过去了,林务盯着那副看上去似乎和花瓶没有半文钱关系、怎么看都更像膳房里落了灰的油罐子的画,沉默良久,实在夸不出口。
陆铮拧眉,盯着越描越黑的画,气得摔了笔,他不就是多描了几笔,怎么越画越不像了?!
怎么裴延那厮寥寥数笔,就画得栩栩如生,朕就不信自己比他差!
定然是这笔太烂了,用得不顺手!
第三日。
没有第三日,谢天谢地没有第三日,听勤政殿的公公说,皇后娘娘回来了,陛下没空学画画了。
林状元郎表面淡定,内心庆幸无比,顺顺利利走出了勤政殿偏殿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