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医生轮番交替。

半个小时，病人的心跳依旧没有恢复。

乔子渊握了握拳，拿出手电检查了患者瞳孔，卸下力来。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瞳孔已经散大。

许诺还是不愿放弃，她红着眼睛还在努力摁压着，却被乔子渊拦下了：“够了许诺，半个小时了。”

“别啊。”许诺话里带着隐隐的哭腔，她的双臂已经在打颤了，但就是不肯停下来。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混着患者的血液，淌至脸颊两侧。

“够了。”乔子渊高声喊了一句，扶住许诺的肩，“王平，宣布死亡时间。”

“死亡时间，十七点五十。”

帘子被拉开，家属立刻冲过来，看到医生和护士们都垂着脑袋，还有检测器上的横线时，瞬间哭出了声音，凄厉震心弦。

他们揪着乔子渊和许诺，拉扯着、哀求着，让他们再救救。可他们又能说什么，唯有‘节哀’二字。

......

陈景炎坐在车里等到七点左右，还是没见许诺出来，倒是看见了上次和她一起去B大宣讲的乔子渊了。他走下车来，直奔急诊科。

他在楼道里，还有留观室、病房各逛了一圈，但都没有找到许诺的影子，正想去敲办公室的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等陈景炎看到是霍珂的时候，乌黑的眼睛稍稍黯淡。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都有些不自然。

“你...”

“你...”

陈景炎抬手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示意霍珂先说。

霍珂正抬眼瞧着他，看到男人的嘴角极淡地弯了弯，心里有些别扭，不多时便又释然了。

她也笑了一下，声音柔和：“你是来找许诺的吧？”

“对。”他很干脆地就承认了，而后抬眼向办公室里面扫了一圈，没发现她的身影，陈景炎继续问道，“她去哪了？”

“不知道。”霍珂也回头扫了一眼，“她的东西没拿走呢，她应该还在医院里。”

陈景炎点头致谢，似是一秒也不想多待，转头便要走。

“陈景炎。”霍珂叫住他，面对男人不解地眼神，她犹豫了一刻，忍不住开口道，“许诺心情不太好，刚刚有患者没救回来。你...”后面的话，霍珂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刚刚叫住他，本就是没过脑子的冲动之举，叫住他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醒他许诺的事情。

明明两个人不对付。

正尴尬的时候，陈景炎接过话：“霍医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要怎么做。”

霍珂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的瞬间，脸上带着一抹明媚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自己心底最想问的事情问出来了：“你为什么喜欢许诺？你喜欢她什么？”

她想知道，在陈景炎的心里，许诺到底比自己好在哪儿了？

陈景炎突然就脸颊微红，眼睛里的温柔藏也藏不住，他笑了，露出嘴角一边的小梨涡，他说：“我不知道喜欢许诺什么。但就是有一刻，我突然觉得，她的笑容，我想永远看下去。”

这就是陈景炎的答案，许诺的笑，许诺的泪，许诺的一切，他想只属于他一个人。

“我明白了。”霍珂点头，抬脚与他擦肩而过。

遇见是天意，剩下的便是心意。缘起缘灭，都在一个人的掌控之中。

连找了两圈，陈景炎都没看见许诺，医生和护士也都说没见过。陈景炎索性不找了，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耐心等待，不管等多久，他都认了。

谁让那是他心尖上的姑娘呢。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一楼电梯侧的消防通道门开了。陈景炎应声抬头，由下而上扫视过去。

绿色的手术服，薄唇、桃花眼，还有凌乱的高马尾。

是她。

许诺自从没抢救过来患者之后，就一个人躲在了消防楼道里，她不想听见家属哀恸的哭声、不想见到他们伤心到站不住的身体。

这些，无不是在一点一点戳着她的心。告诉她，又有一个生命的流逝，她无能为力。

这是在B城，第一个从她手里去世的病人。

等调整好自己情绪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狭长的楼道里，陈景炎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双膝，神色寂寥。

他扭头看见自己的那一刹那，黯然的双眸射出了道道霞光。

他穿着黑色夹克，黑色长裤。一举一动都像是漫画里下来的男主角。身材比例绝佳，气质沉稳。

他就这么走过来了，像极了贵族王子，来迎接他的公主。

可现在，他迎接的，是狼狈不堪的她。

男人走近，许诺却往后退了两步，刻意保持着距离。

陈景炎皱眉，但没出声，他向前跨了一大步，直接贴在了许诺的近前，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