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尽处惹浮生(28)
这临安城内的景致啊,到底是乏味至极,赏花扑蝶、吟诗作画,若无人作伴、无人应和,这般美景,又与何人诉说?
一晃十年过去,那说归的人啊,迟迟未归,她想,他们怎么就还不回来呢?家里的画早已生了几多蛀虫,她着实有些害怕,倘若再过几年,她啊,怕是记不清他们的模样如何。
“夫人,今年还去城外的长短亭吗?”
听着小丫鬟的话语,她不由得恍惚了神情,从美人榻上懒懒起身,将纤纤玉指轻轻搭在小丫鬟的手臂上,缓缓的站了起来,轻声询问道:“你可还曾记得老爷和舅老爷的模样?”
小丫鬟愣了一会儿,方才惶恐道:“回夫人的话,婢子前年才入得将军府,那时将军与舅老爷早已出征多年,婢子福薄,不曾识得二位老爷。”
她不由得重重的叹息,这么些年过去了,府上的人早已换了好几波,留下来的,又有几人如她这般每日念着想着也怨着?
无人欣赏,到底是倦了梳妆,素颜清面,此去,又是一场熟悉。
“走吧……”这长短亭的路走了不下千遍,看到的离开的人回来的人也有许多,情人依依惜别、朋友互道珍重,只是啊,这人海茫茫来来往往的人中,从来,没有我相等的人,寂寞的来、寂寞的去,循环往复,她想,到底,她看错了他们的冷心。
这世间的男儿啊,到底不懂女人家的忧愁与寂寞。
她的夫,从她嫁给他到如今已是十三载有余,却是只匆匆一撇,虚度流年,空闺寂寞;她的弟弟,从小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也为了他的国家天下,弃了她,到了战场厮杀。
他们都向她承诺待他们大胜归来,只是这仗啊,打得也委实太久了些,她这一等,便是十年多的时间,从豆蔻到归妇,从年少到成熟,只是啊,到底,他们还是没能回来。
她怕啊,来年,长短亭外也不会有他、还有他,仍留她踏着满地的落叶西风,憔悴了残颜,黯然伤神。
有时候她也会胡思乱想,到底,他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后来啊,她又想,她爱的那两人那么看重承诺,只等战争一停,他们便会高头大马,大胜归来,于是,她就等着吧。
如此,一年又一年过去,府上的人又换了好多个好几波,昔年她曾送他们离开的长短亭啊,这些年里又有过好几次将士出征的队伍,只是啊,那些出去的人呢?怎么就不见回来呢?
这一等,她至死都没想到,就耗尽了她的一生,直到她死,那两个承诺她一定会回来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临安城内歌舞不断,只是啊,那些出去的人,何时,才会回来?十年、二十年?她等了六十年的时间,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该归来的人归来……
第 17 章
(序章)
那时,幕笙曾经问过华乔:“此生,若是你没有遇见莫风,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彼时,华乔但笑不语,望着帝都外连绵起伏的山峦与浮云,许久才怅然一叹:“幕笙,这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后悔,最缺的,却是如果了。此生,我到底是遇上了他,还深爱着他。”
幕笙不懂华乔那笑容的含义,只是在想,莫风伤她如此之深,她到底是个长情的人,却也不过如此了。直到华乔了无生息的瘫倒在那个人的怀里,幕笙这才明白,华乔对莫风的爱,却是拿她的生命作为赌注。也是在那时,幕笙大彻大悟:这天下少了谁都行,唯独华乔,在他的心尖上划下了一刀又一刀,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正文
美人殇(一)
幕笙想,这场繁华,大抵是他们故事的起点,只是这场故事中,到底无关幕笙。
那年,华乔心心念念于帝都的繁华,到底是无法忘怀,诱拐了幕笙策马离开。三日风尘仆仆的赶路,待到达帝都时,早已是筋疲力竭,幕笙想:这大抵是他此生所做过的最为疯狂的事了。尚且思索待回到碧水山庄后如何向华伯伯交代,只听得身旁少女银铃一般的声音:“阿笙,这帝都的繁华到底是太原无法比拟的了。”似感叹,但更多的却是心满意足。幕笙想:如此,倒也罢了,届时自是他去承担了这责罚便是,到底是疼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啊。
帝都的繁华与太原的清雅幽密不同,这里多的是勾栏瓦舍、酒肆赌坊,处处尽显一个朝代鼎盛时的纸醉金迷。只一天过后,华乔便失了兴致,心下怅然:想来,这帝都也不过浪得虚名罢了。不由得想起了太原的茶坊棋馆、碧水蓝天,也越发的思念起了碧水山庄内的一切。华乔想:这大抵便是阿笙诗中常念叨的乡思了!竟也生出几分作诗的兴致来,望着头上的明月,眼下不知何时倒是远离了那些喧嚣与明亮,来到了这般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由得感叹道:“此处,倒是一个作诗的好地方啊。”随即,黑暗中却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