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瞒(75)
筑清光经常觉得他的脸很好看,即使艺术学院不少帅气的男同学,但没一个有他经得住打量的。
“抱一下又能怎么样,一路平安吧。”她顿了顿,对这样的分别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带了点鼻音,“顾漾舟,对不起了。”
语气却是听不出抱歉的,甚至有一些畅快。
很滑稽的是,她被这么多个人告白过,从来都是说谢谢,温温婉婉地还能继续朋友。
唯独他,只得到一句对不起。
顾漾舟自问二十二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他确实一直过得坎坷,一直在接收别人的歉意。
母亲罗玉不想承担这样的家庭,离开时留给他一句对不起。顾明山也是一样,对戒毒坚持不下去了,遗留的东西是他这些年攒的钱和一句对不起,连其他话也没交代过。
现在喜欢了近十年的女孩也在远离他,他以前总觉得是筑清光不会爱人。此刻却顿悟,不过是自己不招人爱,也不懂怎么去表达正常人的喜欢。
他的爱自私又病态,总希望筑清光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阴暗处的执念疯狂生长,不堪入目的妄想只会把人推得更远。
他伪装,隐忍,配合她的逃离,却又一次次返回那个犯罪现场。
乱七八糟的梦境,他捂住她的嘴,顶开她的腿。
恶欲把他往地狱里拖,向下深不可测。
他在欢愉之上自顾不暇,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杀死才叫解脱。
可明明现实里,她一皱眉,他就会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筑清光,我走了。”
先转身的是筑清光,她不擅长站在送机口那纸短情长说不舍得。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间尽量少见面,靠近即失礼。
那不动声色的隐晦爱意只会让她难堪。
暗恋者从来都只有全身而退的权利,开始和结束都是一个人的决定。
他们关系的选择权,也一直在顾漾舟手上。
分开时他没眨眼,他知道常联系这句话是骗人的,所以他想看久一点。
党同伐异的世界,他生来不合群。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那些节假日的问好不过是成年人世界里的体面。
有些人不刻意联系,真的就很难再有交集。
毕业,工作,搬到另一个城市。再后来,筑清光连一句新年快乐也没再发过。
她用一场心照不宣的离别,对着他的心脏开了一枪。
在奔向她的路上,他无恶不作 . 在试图放过她的日子里,他悄无声息。每一条她疏离却礼貌的问候,都在叫他克制。怕雨声,怕雷声,惊醒他的痴念,吓跑她最后那点主动。
他们做了十年的朋友,暗恋终止的时候,友情也变得稀薄。
她是审判者,他在被凌迟。
第32章
十月份的雨天, 缅甸与西南边陲的国界线相近地区依旧闷热潮湿。风刮得路边塑料袋飞起,雨珠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
夜色深沉, 停在棕榈树下一辆平平无奇的小面包车里坐着几个男人。后座三个人在狼吞虎咽地吃面包,动作虽大,声音却控制得很小。
驾驶位上的那位轮廓泠冽,穿着一身深色衣服,骨感修长的右手闲散地搭在方向盘上。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只露出一小截白净的下巴和修长的颈线, 喉骨突出, 上下缓缓滑动了一下。
车内电台播放夜间广播,副驾驶位上放了个没插卡的手机, 正在录音。
广播里那个女主持人的嗓音很空灵, 娇声糯糯的, 和观众互动时说话很有意思,不容易让人忘记。在浓墨的夜里进入耳朵,让刀口舔血的人都有了点兴趣听她讲鸡皮蒜毛的小事。
后面的邓碌把东西吃完,问了一句:“顾sir,新人怎么还没回来?”
顾漾舟抬眼, 下巴颏微收敛。一双黑眸冷冷淡淡望向窗外,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意,让人看不出分毫情绪的脸。
十米远的大棚车库里有了一点动静, 半分钟后两个男人扛着一袋麻袋出来,麻袋里一只女人的脚露了出来。
车里几个人心照不宣地握紧了拳,这些畜生,又玩废了一个。
目标毒贩叫秃鹫,J市人, 心狠手辣,三流逃犯。
金三角有能力的毒枭手下都有军队武装力量,这次秃鹫逃来这里,就是打算和当地赫赫有名的毒枭头领合作。
只要阻止他们见面,就能很大程度避免国内毒品流通渠道的增加,这也是顾漾舟被调任回国的最后一个案子。
车门一开,外面那股黏稠的肉腥味和呛鼻的大.□□草一起飘进来。
顾漾舟压下帽檐淋着雨踏出去,男人挺直沽冷的背影陡然佝偻下来,几乎是一秒就融入了当地颓废居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