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朝凤(51)
帐内,瑶水王郸肃的沙哑枯涩的声音响起:“轩儿,你过来。”
立冲将立轩架到郸肃塌边,自己转身出了帐。
郸肃与立轩说了什么众人未能听得十分清,只知道安王立轩走出来时,那向来骄傲的眼神中噙着闪动的泪花。
“把安王殿下送至清灵阁思过,护城军派人守卫好。都林卫全体并入护城军等待整编。”燕丹下令道,“老二,你去处理吧。”
待着一阵吵闹过去,夜已经深了。
凤绿和梓翚坐在帐外歇着,燕丹在帐内和郸肃说着什么。
立冲将事情安排处理完后回来复命,告退。
正当立冲要走的时候,郸肃愈加苍白的声音又再响起来:“冲儿,这个月二十八是你母妃的生忌,还记得么?”
立冲浅褐色的眸子一滞,立即又颔首道:“儿臣不曾忘记。”
“有什么话想对父王说么?”
“儿臣不明白父王的意思。”
“既然没有就算了吧。”郸肃叹了一口,“打算什么时候去拜祭你的母妃?”
“儿臣想,等父王的病痊愈了再考虑也不迟。”立冲道。
“唉——”郸肃欲言又止。
燕丹低沉的声音响起,那秋水般的眼眸依旧柔光,却又如劲竹般坚韧:“王叔和你父王其实都想问问你,在你的众兄弟之中谁有能力继承王位?”
立冲微楞,淡褐色的琉璃光一闪:“若有良臣辅佐,七弟可成器。”
“哦?那你分析给王叔听听。”
“大哥善战却不精于政事。三弟天资高但依附于大哥,难以自成气候。四弟有才干却太会搬弄权势,为人不免心胸狭隘。小七聪慧灵敏可年纪尚小易受旁人蛊惑,若有良才从旁辅佐,众兄弟尽力扶持,虽不定能国运昌盛,也可保国泰民安。”立冲不卑不亢,理智沉稳地把话娓娓道来。
“怎么少了一个?”燕丹从旁坐下,双手自然交握,“把自己忘了?”
“王叔说笑了。立冲自幼体弱,无心权位,自然不在继位人选之列。”
燕丹峰眉一紧,道:“心事过重,是藏不住的。孩子,你父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立冲稍稍抬着头,双唇微抿浅笑问道:“立冲自觉未做有损王族体面之事。”
“是啊。有些事没做但并不代表不知情。”凤绿此时开口,语气不轻不重,力道刚刚好,暗指康王确有所为。
“看来萧本大夫似乎知道什么,那不如先说与大家听听,好让本王斟酌自己到底做哪了些。”立冲淡褐色的琉璃眸一挑,竟有股言语不出的慑人之力。
“在下先前也是半猜半推,直至后来忍不住请大王赐教才恍然大悟,但虽是恍然大悟却仍有许多不明之处,到时还请殿下指点一二才是。”凤绿微微作揖语气仍旧恭敬。
立冲薄唇缓启,笑容依旧不变:“好说。”
“那在下便从十二年前说起——”凤绿道,“当时令馨王妃还未仙逝,颇受大王宠爱,其独子年虽十六但先天罹患顽疾。也许正是因为王妃生性恬淡不恋慕权位,而其独子体质虚弱对王权够不成威胁,所以十六年来母子平安,尽管受气被欺也还算处在后宫权位的争斗之外。”
凤绿见立冲眉间一簇,褐色流光里盛满温柔与感伤,稍一停顿道:“不过,还算安逸的宫中生活在殿下十六岁那年开始改变。那年秋猎后,殿下的身体好转,文才武功进步神速,一时成为王子中的翘楚,受大王宠爱。令馨王妃在后宫的生活也开始暗流汹涌,单纯敏感如王妃虽防得住明抢也躲不过暗箭,不过一年便心力交瘁一病不起。此后殿下伤心过度,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直至如今仍未痊愈。”
梓翚不知何时已走到凤绿身旁,双眼一眯饶有意味地插嘴道:“只是故事的关键并不在此——”
凤绿瞪了梓翚一眼,责怪他随意打断自己,接过话道:“关键在,殿下的身体自十六岁起已经痊愈。苦余禅师用自己的内力为殿下补足了心脉的缺损,但苦余禅师的内力浑厚派属禅宗,难以化为己用。一时用于续命无妨,可真气长期滞留体内却极易造成内息紊乱伤及内腑。故而当年苦余禅师定是将内功心法教授与殿下,让殿下自行炼化体内真气,这么多年的修为,想必殿下早已是内家高手。”
立冲微愕,那双琉璃目霎时凝上一层白霜,可那双薄唇不改弧度。
“原先替殿下诊脉,殿下脉象轻虚浮滑,确像先天所带,所以在下也以为当年苦余禅师所输真气只足殿下续命之用。
直至那日与殿下畅谈医药经典,才骤然想起若是有内功修为的行家,服食一种毒后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便是‘折念’。不知在下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