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流音(14)
“从我成为曲红颜那一刻始,我就知道只有它最适合你,冰颜清色下的血腥残酷,”曲红颜一折一绕冰丝缠绵血光隐隐:“而我的恨怨,也是不死不休。”
那缠绕着清透如冰似玉,血丝流离妖异的冰蚕丝的秀指轻轻点在风静为寂色的睫上,映得一泓冰清血色。绝美残酷。
风静为却依旧死寂如枯木。
曲红颜左袖一拂,执起风静为清寒见骨骨见清寒的手腕,右手中指一点,缠绕其上的冰蚕丝如针引线没入风静为左手腕处再从腕侧穿出,雪色肌肤骤然浮出一线冰色透明,紫蓝色经络压过透明清晰可见。
曲红颜立时感到手中碰触到的肌肤顿时冷得洞彻心扉。
松开手,失去扶持的手腕无力垂落。
曲红颜看着风静为笑得清华无尘,右手一拊如莲,冰蚕丝硬生生穿过血肉一尺三分,溅起一溜血珠,染得曲红颜雪白衣袖上红梅点点。
风静为顿时脸色煞青煞清。
曲红颜站起,五指如花捻着冰蚕丝,左折,踏出一步;右折,踏出一步;再左折,再踏出一步;右折,再踏出一步。指间暗运功力,一步一步,步步一尺三分,冰蚕丝也一尺三分又一尺三分撕筋裂骨地穿过血肉,沁出的血珠染得青衣袖口、冰蓝水色的丝被一片猩红。
凉楚、无香推门而入的瞬间,曲红颜两指一绕一收,冰蚕丝穿透而出。手一合,还染着血滴的冰蚕丝压在手心,袖垂及地,不动声色望向凉楚:“你来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
凉楚瞥见曲红颜袖口的点点血迹,寒着脸走到床边,再见风静为青衣左袖大半湿红,脸色更坏。不去瞧腕处细细两点血红,三指一搭压住腕脉,片刻面色稍霁:“虽然不好,但只要有牵落花,一年半载却还死不了。”
“这么说,他算是被你弄活了?”曲红颜靠着窗,笑言。
“所以,凉楚也要请宫主记得自己的承诺。”
“不就是把容千夜逐出药阁?我会交代下去的,以后你可以不用见到他了。”
“谢宫主,”凉楚微微一顿:“宫主要折磨谁如何去做,凉楚不敢过问。但,凉楚必须提醒宫主,风静为内力已然完全化去,不同于当年的华青非,只怕这玄冰烈火之痛三月都挨不过去。他若这么就死了,宫主一定遗憾得很。”
曲红颜静默片刻,才道:“他的内力丝毫没有被化解。”
“怎么可能?他的脉象明明……”
“没有被化解,并不表示内力还在他身上。”曲红颜莲步轻移,移近床头,目光如冰如箭带着如火如荼的恨怨死死盯着半垂长睫的风静为:“他一身内力,点滴不剩全部传给了萧飒扬。风静为啊风静为,你果然才智绝伦,天下第一!可惜——”她白衣如雪,血红如梅:“你为了让萧飒扬承你冰寒真气,不惜逆转心诀,转阴为阳。萧飒扬凭空得了天下第一的内力真气,你却落得经脉错乱,半死不活!”
风静为盍上眼,不理不闻。
曲红颜冷冷一笑,振衣而出。
凉楚随侍而行。
无香最后走出,合上门前,有益无意地望了榻上的风静为一眼。
她忽然觉得,这曾经负手望天清冷卓绝的男子,似乎少了一种很重要的感觉,不再……
残酷血腥。
他虽然清寒依旧,但透骨入髓的杀伐戾气却是荡然无存。
似乎,剑锋太薄太锐,脆弱得无法伤人,只能伤己。
待屋里无人,风静为的左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动。霎时,剧痛袭来。灼热伴着疼痛从手腕处一环一环地切割过来,血滚如沸,至手肘至心口,一点一点蔓延燃烧过一寸一寸的经脉。血如烈焰经脉成灰。灼烧却并不消减,反而缓缓加剧,灼化成气一丝一丝薰燎着骨肉,骨似裂肉如焦。
在烈焰最炙的一瞬,冰寒遽然爆发。不是缓缓蔓延,而是瞬时激发,骤然冰冻了火焰,血气凝冰,被灼烧得似乎模糊不清的骨肉立时剥离。
冰火遭遇成就出不堪忍受的痛苦,冷汗浸湿一身青衣,披散于枕的墨色长发宛如水洗。风静为抬眸。睫上一羽清亮,眼一抬化作一线流光幽幽滑落。他的目光不见丝毫痛苦之色,依旧清定湛静,从深处点点死寂地幽明着。
不死不休,冰火煎熬至阴至阳,是专门坏人经脉血气的歹毒奇物,这些,自己何尝不知晓。冰火之毒循环交替,以半个时辰为期,动则发静则伏,这些自己又何尝不了解。只要静静捱过这半个时辰,便可有半个时辰的自在,这些又何尝不明白。
躲得过的痛不躲,逃得开的罪不逃,风静为,你真是自找苦吃!死白中淡淡泛紫的唇隐隐泛起苦涩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