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位进球(13)
周礼摇头,“什么样子?”
“挺可爱的,耳朵特别大。”蔚莱用手机搜图片,递到他面前,“诺,一般在沙漠地带活动。”
周礼接过来看,随即发出一声感叹,“有趣。”
“嗯,”蔚莱笑,“非洲好玩的动物特别多,有时间必须得去看看。”
“我同事去年看了动物大迁徙,据说特别壮观。”
“真的?”蔚莱兴奋起来。怎么把这茬忘了,他就在动物大迁徙的中心肯尼亚嘛,眼睛锃亮发亮,“多说点。”
周礼凭借记忆断断续续重复同事口中的见闻。斑马成群结队,条纹看久了会晕;羚羊极其凶猛,跑起来漫天尘土;火烈鸟总是昂着脖子,随手拍就是一幅画。蔚莱的兴趣点显而易见,每一个物种说出来,她的眼里都会闪一下光。也许她最初选择这个行业,是抱着为地球物种多样性做贡献的理想,而现实也只是在动物医院里医治已经被完美驯化的猫猫狗狗;就像他选择做铁路,也曾经带着一丝为全人类便捷做贡献的使命感,如今的日常也不过是坐办公室跑工地应对一个又一个诉求。
现实和理想一定要有差距,否则我们会忘了后者曾经存在过。
也许是蔚莱眼中迸发出的光太过明亮,也许是他总抱有一丝补偿的态度——尽管结婚由她提出,可事实上他没有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他怕万一想多了对方后悔于是急急忙忙下达最后通牒。再者,有朝一日分手,社会对离异男性的容忍程度绝对高于女方,这是不可否认无法改变的事实。最后,这个方案是对他的拯救,于家人也好,于自身也好。
只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结这个婚。
——所以,周礼提议,“以后一起去看吧。”
蔚莱愣住,“以后?”
“就,以后我们恢复单身的时候。”周礼扬眉,“算庆祝?”
蔚莱开始认真考虑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周礼对非洲地域熟悉,搞不好那时他还有朋友在肯尼亚,更搞不好这个朋友还能蹭车蹭住宿,为什么不呢?
“好啊!”思考过后她迫不及待答应,“就这么定了!”
好像电影结尾的彩蛋,这场婚姻竟还有意外之喜。
黄历本在桌上摊着,双方父母通报决定,农历六月十七号。
周妈看他们双双呆滞,脸上笑着却是有些抱歉的语气,“早点儿吧,太晚了怕我撑不到那个时候。”
周礼先有反应,双臂从后面环住蔚莱的腰,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妈你瞎说什么,我巴不得快呢。明天最好。”
蔚家大姨打趣,“你要明天,也得先问你丈人丈母娘同不同意啊。”话一出口,大家便跟着笑起来。
他的头抵在蔚莱肩膀上,很沉,双手扣得坚实。蔚莱能真切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以及身体细微的颤抖。
在母亲说完那句话之后,周礼很紧张,以至于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用蔚莱掩饰自己的情绪,用她的身体给自己以支撑。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搭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由于放松,红色紧身针织衫里的肚腩若隐若现。焗过油的黑色发丝里新长出的白色愈发明显,圆润面庞可见思思点点的细斑,她神色快活地听着别人说话,笑起来头会向后仰,脖子上的颈纹便被拉伸开,留下一圈圈深于肤色的纹痕。
多普通的一个中年妇女啊,扔进广场舞群里就像消消乐可以消掉一排。
可万一有天知道她会离开你,再也不回来呢?
而你又无法了解确切的日期,可能是某个出门上班的清晨,某个疲惫归来的黄昏,甚至某个再普通不过的夜里。
她默不作声地就这样走了。
你再也见不着她,摸不到她,就像她未曾来过这个世界,未曾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所有的一切变成需要怀疑再怀疑的一场梦。
难以名状的悲伤笼罩住蔚莱,这其中却又掺杂着“好在不是她”的窃喜。
不知该怎样安慰身后的周礼,蔚莱伸出手,胡乱揉揉他的头,就像对待那些知道自己即将上手术台的脆弱的小动物,她用这个动作告诉他不要害怕。
过了一会,周礼默默放开她,揉揉眼睛坐到沙发一侧,眼眶轻微发红。周家父母叫蔚莱坐下,从包里掏出一只礼盒和一个厚厚的信封。蔚母立刻意识到是什么,推脱着叫对方收回去。
“妹妹,亲家母,这必须要给。”周父语气坚决,“按我们老家的规矩,要给三金的,但俩孩子事情实在突然,我们也没来得及准备。”周父唤蔚莱,“莱莱,这是周礼奶奶传下来的玉镯子,周礼他妈有一只,老太太走之前说了,另外一只给周礼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