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580)
否则外人怎样帮衬说到底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坟前的纸灰被微风吹散,种在卫宗钊夫妇坟前的柳枝依依摆动,轻轻拂过卫宜宁的头顶,似有不舍之意。
“爹娘,我要进宫去了,以后四时祭奠未必能够及时,但我已嘱咐了宏安,他会定期来的。”卫宜宁喃喃道:“如今包氏已死卫宗镛被流放,我想要挖出丁内监来,把父亲的冤情昭告天下希望极渺茫。但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以命抵命就是了。”
卫宜宁没有那么天真,卫宗钊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人证不全又无物证,更何况宫里的形势要比智勇公府严峻不知多少倍,里面牵扯众多。
若想公开平反不知会触动谁的利益,更有可能会牵连许多无辜。
但卫宜宁一定会暗中摸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事,究竟谁在里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像她对付包氏和卫宗镛一样,最后卫宗镛夫妇是以别的罪名被惩处,但那结果也足以告慰亲人在天之灵了。
卫宜宁在爹娘的坟前默默的跪了很久,直到察觉身后有人,她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钟野高大的身躯在暮色四合中越发显得魁伟彪悍,一抹残阳罩住他的侧脸,英朗的容颜似是精钢铸就。
卫宜宁纤柔的身姿让他的目光满是怜爱,只可惜光线明灭难以看清,否则必定会吓坏了卫宜宁。
两年前的春天,钟野在皂荚树上第一次看到卫宜宁,那时的她也不过才十三岁,抱着父母的骨灰无声恸哭。
连钟野自己都未曾料想到,他不自觉地把这个人装进了原本粗犷落拓的心里,且越陷越深。
卫宜宁有许多面性格,勇敢决绝、温柔体贴、杀伐果断、亲亲友爱,可最终看在钟野眼里的只是个需要庇护的小小女娃。
卫宜宁视他如父兄,也是因为他常在危难中帮她一把。
“钟公爷,”卫宜宁对钟野始终心怀感激与崇敬:“宜宁还未正式谢过您。”
山腰的风景很别致,远望平林漠漠烟草如织,卫宜宁的话像归巢的倦鸟,轻轻落在钟野心上。
钟野的心立时变得柔软无比,像醪酒像薄云,像四月天里吹过草地的熏风。
“宜宁,不必谢我,你只需别太过委屈自己就好。”钟野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知道卫宜宁要进宫去了。
这样的女子,必定会让许多人心动吧!钟野纵使不拘小节,面对卫宜宁却做不到超然物外。
“公爷可有什么话要叮嘱宜宁吗?”卫宜宁问。
“刚才都说过了。”钟野的心里漫着苦水,每说一个字都要消耗巨大的气力:“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卫宜宁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您是宏安的恩人也,更与他有半师之谊。以后还请公爷对他不吝教诲,宜宁感激不尽。”
“好说,”钟野抬手,示意她起身:“宏安天分极高,能遇到这样的孩子,何尝不是我的幸运。”
“公爷太自谦了,”卫宜宁轻笑道:“以公爷的胸襟才干,将来必会建立一番功业,宜宁预先祝您功成名遂,载誉千秋。”
这天晚上,钟野梦见自己抱着卫宜宁下山,他从来没那么恼恨过自己身高腿长,真想缩成蚂蚁大小。
如此下山的这一段路就能走上一辈子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进宫
四月里的风俗称落花风,一阵风过便吹落一场花雨。
满城落红成阵,飞絮蒙蒙。
春光欲去,庭院因此显得格外寂寞。
春娇穿着一身杏子红单衫从前门小步走进来,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沁了一层薄汗。
她已经嫁人,因此早上了头,梳做妇人发髻,整个人看上去又添了三分稳重。
前些日子她母亲病了,春娇回家照顾了几天,今早才回来。
卫宜宁给她在朱太夫人住处的后一条街买了一间小院子,银锁平日里在布店里做伙计,得了闲也到这边来做些力气活。
银锁憨厚,卫宜宁给他们安了家,他心里感激得不得了,常跟春娇说:“咱们夫妻俩一辈子也不能忘了五小姐的恩,穷人只有一身的力气,那府里只有两个男仆一个书童,有力气活你就叫我去。”
春娇走得有些急,到卫宜宁房门前的时候她略站了站,手按住胸口,想让心跳得不那么厉害。
梅花窗子开着,能看见小舍儿在和卫宜宁收拾东西。
箱箧放在地上,已经装完了一只。
“姑娘……”春娇进了门,手扶住了门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
卫宜宁正蹲在地上理书,听她招呼便抬起脸来。
春娇一见她清澈的眸子,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道:“姑娘,我听说你要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