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寂+番外(67)
武林是历朝历代国君眼中不得不拔的芒刺,谁当皇帝,都容不下我们,可若是陈齐做了皇帝,或许会有唯一生机。
谣言已将江湖和陈齐紧紧捆绑在一起,不管哪一方被打败,剩下的一方都是死路一条。与其任人鱼肉,不如联合抗击,困兽犹斗,何况是江湖儿女?
我上马,看了看司程。
“你别跟我们一起了,留下来照顾锦儿和阿南。”
他憨憨一笑:“献王对我们有恩,人得先报恩!”他脸上是无限自豪的神态,“锦儿她懂我的!”
他的锦儿,自然懂他。
司程永远不会知道,那杯下了迷药的热茶,锦儿压根儿就没有喝下去。她只是闭上眼,躺在床上,静静听他离开。
司程留给她一只空心的檀木发簪,里面装有鸩毒粉末,危急时刻,可用来自保。
真希望锦儿永远用不上那只簪子。
真希望这一战,能换来真正的太平。
快要出山的时候,每个人都回头瞧了一眼。往前是不得不背水一战的战场,身后是不得不以命相护的家园。
但愿,我们都能活着回家。
但愿,我们都能亲眼看到阿南一天天长大。
风呼呼地在我耳畔响起,我又想到了离京那日的风声。还有风中那一句“不要回来”。
陈齐若是知道我没有听他的话,又得絮叨我好半天,无妨,他要念便念吧!我也好久,都没听他念我了。
进京的路很远,但这一路我们走得太过顺利,那就意味着,朝堂上的剧变就在旦夕之间。
那一次我走,遍体鳞伤,仓皇出逃,今天我再来此,不为讨债,只为求一世安宁,若公孙临和太子能放过我,我也愿意放过所有人。
京城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滴水不漏。我们骑马而过,便有人为我们开出道来。
我抬头瞧见了城楼上的将军。
他叫公孙临。
他身旁那把轮椅上,坐着形容枯瘦的老皇帝。
再不想逃避下去。
我仰头,对他笑了笑。天光打在城楼上,照得人眼冒金星,顾他是何表情,我看不清。
“兰盟主,我等你多时了。”
这是他第一次称我为“盟主”,装腔作势,听得我发笑。
但这世道,就是如此可笑!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也会有这么一天,我与公孙临久别重逢,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家长里短,只余这四下死寂,剑拔弩张。
公孙临被禁军簇拥着下了城楼,径直向我走来。我心弦紧扣,小傲和司程已拔出了刀。
他定下,目光深邃。
“我在山下等了你整整三天,你不肯信我,此次回来,却是为了陈齐。”
他又往前逼近两步:“兰豆豆,陈齐到底哪里比我好?”
问得我都想笑!
陈齐哪里好?我为何宁愿信了陈齐也不肯再相信他?这一切,难道他自己不清楚吗?
公孙临但凡有一点儿良知,就该明白,陈齐便是做了再多荒唐可笑的事,跟他比起来,那也要好上十万倍!
我对他冷笑。
“公孙临,今日大势已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我由何必多言?”
不料他浑装作没听见,又再问了我一遍:“陈齐,到底哪里比我好?”
是不是很好玩儿?
两军对峙,一军主帅只顾着逼问另一方“他到底哪里比我好”。像戏本里写的一样,就在去年,那个人还是我,是我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只想一件事——那个朝云公主,到底哪里比我好?
我依旧没有回答他。
城墙之外,沉重纷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武林各大门派来了。很快,就会有一个结局。
公孙临大笑起来。
秦风叔叔大喊一声:“不好,有埋伏!”
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我转头望去,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尽是人或马身上的某个部位,鲜血四溅,画面惨烈得不忍目睹。
“我最近新做的□□,原本打算年底给你放烟花看,可你不愿意回来,只好提前给你看看。”
公孙临笑得像是魔怔了一般。
“豆豆,你说,好不好看?”
疯了!疯了!
我被他逼得近乎崩溃,跳下马背,发狂似的抓他、打他,他不还手,默默承受着。
秦风叔叔缓过神来,便提刀去砍公孙临,还有司程、小傲,每一个人都要杀了他。
公孙临揽着我便飞到了城楼上去。
可是秦风叔叔他们还在下面,加上武林中幸免于难的残部,不过一百余人,却要对抗公孙临的千军万马。
我看到埋伏在四周的数千弓箭手纷纷架起了□□,我看见公孙临一声令下,成千上万支利箭齐刷刷地飞了出去,我看见司程背上中了两箭,我看见小傲一边竭力护住他,一边无力地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