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寂+番外(63)
陈齐?
陈齐!
我跑过去,竟一时难以言语。
从来没有料到,每次在我最危难的时刻,不顾一切前来搭救我的,都是陈齐。
我说不出话来,他也不许我说,伸出手给我,只道:“我缺席宫中的夜宴,此事是瞒不住的,公孙临耳目众多,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堵我们。我的人,只能拖一柱香的时间。”
我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声令下:“快!”
这次还是一样,他一说“快”,我就立马应下,似乎是一种条件反射。
这条密道很窄,只能过一人,我俩得一前一后才能过得去。我惊奇地发现,在狭小的甬道中,每隔一米,便有一只灯笼悬挂。
陈齐转过头,猫腻似的朝我一笑:“别猜了,知道你怕黑,挖的时候就特地布置了。”
我绞尽脑汁去回想,好像是在年前的某一个晚上,我与他一同去喝花酒,就只随口说了一句:“我怕黑。”
随口一说,他便牢牢记下。
甚至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还不忘要在逃亡的密道里为我留下灯。
“其实大可不必,我也没那么矫情。”
他不回头,领着我直往前走,片刻不敢耽搁,倒也不落我的话茬,嘀嘀咕咕道:“矫情点儿好呀!老子就喜欢矫情的女人!”
我还有闲心辩解:“你是不是听不懂话?我说我不矫情!”
这货立马改口,又道:“哦,是吗?那我就喜欢不矫情的女人!”
好吧!彻底无语了!
亦只有和陈齐一道时,即便身处险境,也能无比轻松地说笑打闹。既是庆幸,更是悲哀,五年来痴梦一场,偌大的一座城,竟这有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他是陈齐,是我曾最不屑与之为伍的小混蛋。
他在前头不遗余力地探寻出路,紧牵住我的手,生怕一松手,我就丢了。
我在后头,右手任由他紧牵着,一手掩口而泣。我尽力咬住下唇,使自己不至于哭出声来。千万不能,在这小混蛋面前都丢了脸!
陈齐猛然顿了一瞬,只短短一瞬,便又头也不回地拽着我往前走。他知道了我在哭,又不愿揭穿。这偌大的京城,亦只有这一人会在乎我的颜面。
他是陈齐,是帝皇家最顽劣不堪的小混蛋。
真希望这一路晦暗无光能早些到头,真希望,在路的尽头,等待我们的是真正的曙光。
回家
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我还存活于这世上的所有亲人,都在出口处等我。
司程解下他自己的披风,麻利地披到我肩上,语气中是耐不住的急迫:“老大,那人没有欺负你吧?”
他说的“那人”,是公孙临,是他曾敬其如师如父的救世主。
秦风叔叔双手抱在胸前,看我的神色已再不含一丝半缕怒意,只剩下满眼的心疼。
我知道他已经不怨我了,不怨我为了杀父仇人废去一身武功,不怨不肯听他的话跑去了公孙临的军营自投罗网,不怨我寄人篱下,成为他在这人世的唯一掣肘。
但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我看着秦风叔叔与从前全然不同的容貌,心里悲哀到了极点。易容换肤,切身之痛,思亲之苦!他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外独自游荡了整整五年,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七尺儿郎,他一个人,怎样活过了那无限孤单的五年?
都是为了保护我!
全都是为了我!
我只知道自己孤单,这里又有哪一个人,不比我孤单?
秦风叔叔淡淡地说:“孩子,我们该回家了。”
是啊,早该回家了。
小傲牵过来几匹马,催促道:“快走吧!我们瞒不了公孙临的,现在只剩下半柱香的时间。”
陈齐将我推上马背,秦风叔叔和小傲也翻身上马,每一个人都巴不得尽快逃离这个吃人血的地方,只有司程,他坐在马背上,惘然若失地抬头望向小翠搂的方向。
“你们先出城去,城外三十里地等我。很快。”
陈齐撂了这么一句话,便策马离去。
秦风叔叔问我:“信他么?”
我答:“信。”
除他以外,这座城里无人可信。
而这座城中的一切,与我再无瓜葛。
……
陈齐没有食言,只比我们迟到了半刻钟不到。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驮来一个姑娘。
司程跳下马去,将那姑娘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陈齐果真想得周到!只要锦儿在城中一日,司程便不可能完全断了念想,有朝一日,他若是为了见锦儿赴京涉险,我亦不会置身事外。
“你怎么替她赎的身?”
陈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谁说我替她赎身了?只不过放了把火,将那小破楼烧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