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庄母终于清醒了过来，在得知庄彦要跟许佳宁一起回清大的时候，情绪又一次激动了起来，又是哭又是闹，庄彦无法，只得以不走来安慰她。此时此刻，庄彦是无比痛苦的。母亲对他的维护已不再是爱，反倒变成了一道枷锁，困住了他前行的脚步。他无法就这样舍下母亲，却又不愿重回那个憋闷的小屋里做困兽之斗，再加上内心深处始终怀有的一丝畏惧，让他整个人矛盾煎熬之极，是个人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很痛苦。

许佳宁在旁围观了整个过程，从一开始不管不顾地想要揪出庄彦还大家一个真相，到慢慢地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及至到后来天光慢慢亮起来的时候，对于带庄彦走这件事，她已经丝毫不抱希望了。可凭什么呢？明明事情这么简单，可摊到每一个人头上的时候，却有这么多的苦衷和不得已？这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对于庄彦，许佳宁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对于庄母，她也可以做到不管不顾。可若代入到钟灵的角度，这个她最最好的朋友，会愿意看着她就这样不管庄母的死活带走庄彦么？因为内心深处始终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所以许佳宁给了庄彦一线生机——她让他先给母亲治病，等情况好一些了，再跟她一起回清大。

后续的发展，又远超许佳宁的预料。原本以为庄母一两个月就能好转，但或许是病情太重，又或者是心绪难平。总之，从那以后庄母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榻。这期间，许佳宁不是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但却从来没有在庄彦面前流露过。及至到了最后，许佳宁干脆就放弃了。算了，她想。就先这样，一切等庄母病好了再说吧。

许佳宁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在别人看来很难以理解的决定，甚至连她自己都很难承受，每每回想起来时总是彻夜失眠，辗转反侧。但曾经钟灵对她是那么的好啊，那样羞怯的一个人，只因为她的喜欢，就默默地帮她收集一切能找到的关于季明远的一切，只为圆她一个缥缈又不实际的梦。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不能承受所有的不理解和骂名，为她保全这对庄彦的最后一份喜欢呢。无论什么理由，她不希望为钟灵带去一点点来自庄彦的愤懑和怨恨。只要他愿意为钟灵赎罪，她愿意给他所需要的所有时间……

可以说，许佳宁心里一直怀着这样的期望，等待着庄彦母亲的好转。但万万没想到，等来了她过世的消息。

*

“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被清水润过后的泠然，轻轻地在耳边响起。许佳宁又一次从回忆中抽神而出，看向季明远，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懵懂，继而，微微一笑。

“我在想，有时候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季明远：“……”

季明远微蹙眉头，表达了对这个答案的不解。

“我也不知道。”许佳宁眨了下眼，说，“以为自己是为了别人着想，其实根本就是我的自我感动。也许，别人并不想要？”

这是她听到庄母死讯后想到的最多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年干了件彻头彻尾的傻事。以为是为了保全钟灵对庄彦的爱，殊不知在天上的钟灵都快被她气死了。也许，在离开世界的那一刻，她已经一点也不爱庄彦了，就想赶紧报仇雪恨。而她呢？她干了些什么？不仅无限制地放纵着庄彦，还亏欠了她最爱最爱的男人，让他至今都活在不明不白的质疑当中。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许佳宁忽然觉得，她有点儿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季明远不知道在这断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许佳宁受了什么刺激。但看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很是担心。

“许佳宁……”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却忽然听她说：“季老师，对不起……”

季明远：“……？”

“佳宁……”

短暂的失语之后，季明远几乎是失笑加无奈地叫她的名字。而许佳宁仿佛没有在听，直接搭上他的手，倾身向前。下一秒，俩人双唇相贴。

*

季明远有片刻的怔愣，等唇上的温热感越来越强烈，他挺直腰身，脚踩地面稳住不断转动的高脚吧椅，将许佳宁揽入了怀里。

许佳宁被迫往前扑了一下，但她没有躲闪，稳住自己后，她双手攀住了季明远的脖颈。后面干脆以脚点地，站了起来，与他接吻。

因为动作不熟悉，俩人一开始少不了磕磕碰碰。季明远几乎是强制地帮许佳宁纠正动作，等适应之后，他一咬她的下唇，迫她张开牙关，将舌尖探了进去。

几乎毫无缓冲的时间，俩人唇齿交缠，吻得越发激烈。这简直不该是第一个吻该有的样子，但他们谁也不在乎，听着彼此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拥的越来越紧，仿佛本就该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