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85)
“那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在外面自由自在地过年与监狱里夹着尾巴过年是完全不同两回事,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你想尽情地高声大喊几声都不得,是吧?”李星说。
“想唱也可以,再过几天就要轮到我们中队犯人到接待站卡拉OK厅去卡拉OK了,到时,你想怎么喊都可以。”黄新华笑道。
“去一次卡拉OK要花好几百元人民币,不是想去就去得起的。上一次中队组织犯人去卡拉OK,尽管叶明华努力动员劝说,最后真正报名去的还不到十人。人人都说我们入监服务队犯人经济条件最好,但实际上又怎么样呢?一年中去几次可能还承受得起,要是想每次都去,那全年下来真还要一笔不小的数额哩。”刘天明说。
“这倒也是,不要说别人,我就从来不敢报名去,平常想买一点方便面充饥,买一点廉价的日用品如牙膏牙刷、香皂及手巾纸等,也都是反复算计,精打细算才能最终决定得下来。”黄新华说。
“我说呀,老黄还是个有福之人哩,你看,坐牢这么多年,他老婆还能安心守着不离婚,一生能找到这样的好老婆,也算是幸运得很啊!”刘天明插话道。据说,刘天明的老婆婆长得很漂亮,还一个有刚满五岁的女儿,就在刘天明因涉嫌为台湾某一组织提供旧报资料而以特务罪被抓后五个月,他老婆就跟着她单位的一名同事过日子去了,但真正的离婚手续却是在一年前才办清的。
“依我说,找老婆不能找太亮的,老刘的教训之一,就是他老婆太漂亮了。这就像商店里的紧俏商品一样,总是被人抢着要,它在货架上待的时间是很有限的。即使是你已经付了钱并拿在了手上,仍然会有人盯着它看,恨不得据为己有而后快。”李星笑道。
“老李这话,我不敢苟同,一个女人可不可靠,不在于她是否长漂亮,而在于她的人品及性情,天生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坯子,即使是长得不怎么漂亮,她照样会想着找机会偷野汉子。你们说呢?”刘天明反驳道。
“老刘的话,我也认同。”杨凡插话道。
“噢,对了,老杨你投牢该有几个月了吧,你老婆好像还没有来拜山过吧?”黄新华问。
黄新华一句话,挑动着杨凡的满腹心事,心想,上次托高科长发出的那封信也该收到了,为何至今仍不见个人影呢?顿时,杨凡陷入了沉思。然而,黄新华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很快又令他醒悟过来,他明白,他不能沉默,必须说话。
“噢,是这样的,前几天我老婆托人带话来,说年前单位事多请不到假,准备等过了年再来拜山。”杨凡编着话说。
这时,中队锅炉房的老犯人李振山,站在仓外走廊上大声唤寻黄新华和张涛。
“黄新华,张涛,张指要你们两人马上到队长值班室去。”李振山说。
“老李,你知道张指找我们二人是什么事么?”黄新华不安地问。
“不太清楚,可能是要你们两个去楼上布置放爆竹的事。”李振山回答。黄新华和张涛二人闻声赶紧下床,然后随李振山一道走了。这时,刚好教员组的吴忠、杨智和陈有祥串仓来了,杨凡连忙热情地邀请他们上床就座。
“喂,这个李振山该有七十岁了吧?”李星发问。
“即使没有七十岁,应该也差不离了吧。”刘天明说。
“这个李振山已经完全习惯了坐牢,曾经出监过,但不是生病就是犯错,亲戚朋友及邻居们都瞧不起他,冷落他,找不到工作可做,整日只好游游荡荡,无所事事,连吃饭都成问题。以致回过头怀念起监狱的生活来,为了能重回监狱,他竟然把一名九岁的女童给□□了。至今为止,前后加起来,他坐牢时间总有三十年了吧?”吴忠说。
“在S监狱,关于他的传闻最多。我听说,他第一次为之坐牢的案情情节很具有戏剧性,不知在座各位中谁能说的清楚?”陈有祥问。
“我知道一些,要是有兴趣,不如趁今天过年作为一个故事由我来讲给大伙听听,如何?”王义桥笑道。
“那自然好极了,老王的口才在我们S监狱是出了名的,由你来讲,定能令我们一饱耳福。”吴忠笑着赞成道。
王义桥端起啤酒罐喝了一大口,清了清喉嗓子,俨然一副说书人的派头,慢条斯理地讲起了有关李振山第一次坐牢的故事来。
李振山原本是一名农村人,从未读过书,由于家贫,三十好几了仍未娶到媳妇。那时,全国各地文化大革运动正进革运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即使是偏僻山村的农村人也难逃运动的洗礼。一天,已六十好几又身子骨一直欠佳的母亲对李振山说:“振山呀,家中做菜用的食盐都快用完了,做菜没有食油还能对付,但若长时间不吃盐,人会吃不消的。”李振山知道,家中早已没有余钱,要想买盐吃,必须向生产队队长请一天假,以便上山砍柴变卖赚钱。当晚,李振山就去队长家请假,队长对李家的情况是了解的,没有为难李振山,答应给了他一天假期。第二天,李振山早早地就起了床,准备上山去砍一担薪柴挑到镇上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