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5)
由於楊凡是最後一個打飯,所以雖然有飯但菜是一點也沒有了。不過,儘管如此,也許是太餓的緣故吧,楊凡仍狼咽虎吞地很快就把一盆飯吃的精光,甚至連飯中含有的不少砂子也一起吃到肚子裡去了。此時此刻,外面有誰能想到,堂堂一名經濟學博士,正處級國營公司老總竟已淪落至如此地步。不過,對楊凡來講,過去的輝煌早已逝去,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才能生存下去。可以看出,楊凡對此也已主意早定。
原來,看守所有規定,在押人犯每周共有三天中午可享受加餐。所謂加餐,就是在飯中能見到幾塊蘿蔔燉豬肉。倘若不是加餐,則大多是通心菜或大白菜當下飯菜,與外面不同的是菜中幾乎難以見到油跡。本來,飯黑點無所謂,令楊凡感到最為頭痛的是飯里所夾帶的小砂粒。每天兩頓飯,楊凡總是小心謹慎地挑去飯中的砂粒,但仍不免吃到砂子。所以幾天過後,楊凡常感到肚餓,總想找東西吃。
一星期過去了。一天晚上,楊凡因下半夜還要值班,所以一到十一點就趕緊睡覺了。大約是十二點半左右,楊凡在睡夢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誰是楊凡!」「誰是楊凡!」最後一聲,楊凡聽得的的確確是在叫自己,他迅速坐起並朝發聲方向望去,只見鐵門外有一名穿制服年紀約三十歲左右的管教正指着自己說:「你就叫楊凡吧,你過來。」楊凡隨手抓起一件衣服披上,朝鐵門方向一步一步小心謹慎地踏過去,唯恐踩着橫七樹八躺在地面上睡覺的同伴。來到鐵門口,只聽那管教說:「這是你老婆給你的東西,快拿好。這裡還有一信,你看完後就立即把它燒掉。另外,你老婆說家裡一切都好,叫你不用牽掛。你還有什麼事要對你老婆說的?」楊凡聞聲連忙答道:「沒有什麼緊要事,要是您方便的話,能否請您轉告我愛人讓她到我的辦公室去一趟,把屬於我個人的物品收拾一下帶回家去。還有……就是看能否寄點錢來。」
「就這些?」那管教問。
「是的,就這些,太謝謝您了」楊凡答道。於是,那管教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了。
由於總算有了點來自家中的消息,令楊凡心中頓感寬慰不少。加上剛才那位管教冒險帶進來的物品除了如牙膏、牙刷、毛巾等日用品外,還送來了不少食品,這樣肚餓時也有東西可充飢了。
根據有關規定,司法部門將人抓進看守所以後,直到檢察院負責起訴的部門正式發出起訴書之前,將完全斷絕其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即完全處於一個與世隔絕狀態,而這個時段常常是非常漫長的。因為從遭到拘留或逮捕進看守所開始,司法機關要搜集到符合對該人進行正式起訴條件的材料,往往要花去半年至一年以上的時間,有的甚至長達數年仍結不了案,如崔虎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五年前,崔虎所住賓館的同一樓層發生了一樁人命案,可能是由於崔虎有吸毒惡習,當然也可能有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崔虎被當成犯罪嫌疑人遭逮捕而進了看守所,期間被提審的次數多到他自己也記不清了,但由於證據不足,遲遲不能對其進行正式起訴,以致一關竟長達五年之久。
據說,公安機關已經有近兩年時間沒有派人來過問他的案子了,為此看守所曾多次向上級打報告反映情況,但都沒有回應。
天長日久,崔虎本人也被磨練成了老油條,整個看守所特別是本排的管教對他是既同情又厭惡的很,因為他常常會在倉內做出如打架等行為以發泄不滿,這常令管教們深感頭痛。有一次他站在鐵門口把看守所從所長到本排警長、管教等大罵了一遍,當所長和本排警長來到鐵門外邊時,他竟指着所長和警長等高聲大叫「□□老母!他媽的,你們的心被狼狗給吃了,你們這些鳥人做多了虧心事,一定會遭報應的!吊你老母發黑,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傢伙,上天有眼,在人間雖然沒有人能管得了你們,但願死後閻王爺會將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兔崽子一個個打入十八層地獄。我操!」以致被高警長一怒之下帶到管教辦公室狠狠地用皮帶抽打了一陣後,還給他帶了整整三個月的鐵腳鐐。
可能正是這個原因,長期以來在倉內幾乎沒有人會主動去惹他,而他 也常以自己「老兵」的身份在倉內作威作福,欺壓他人。倉內現任輔導員黃遠昆十分明白,搞掂了崔虎就等於擺平了全倉的人。所以,他一方面「重 用」崔虎,讓他協助自己管倉;另一方面儘管崔虎老家沒有半分錢寄來, 但仍拉他與自己一道同吃飯,以示有福同享。因此,儘管崔虎常在倉內搞 事,但對黃遠昆倒是蠻尊敬的。由此可見,黃遠昆也絕非一般等閒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