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番外(99)
阮知荷慌忙低下头去,有眼泪渗出来,干涸在泥土里。总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以往做过的某一场梦,苍凉的太过分,让人没法说服说它是真的。
明明前不久,黑子还和楚涵依偎在一起,脸上有初为人父的喜悦。阮知荷坚信黑子会是一个好爸爸,他的手掌覆盖在楚涵还十分平坦的肚皮上,表情严肃地照着手机里的百度百科,朗读圆周率:“3.1415926……媳妇,我觉得到他出生我都没读完。”
圆周率是一个无理数。
明明半个月前,黑子还和楚涵一起在自己面前唱着酸掉牙的老情歌。他们唱:“听我说手牵手跟我一起走,过着安定的生活,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你要嫁给我。”
“听我说手牵手我们一起走,把你一生交给我,昨天不要回头,明天就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明明只是两年的光景,他们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黑子把她护在身下,他因为疼痛龇牙咧嘴,可是他说:“狐狸,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勇敢的女孩子。”
人头攒动,原本聚拢的人全部都四散开来,阮知荷在其中,被挤得七荤八素。黑子的妈妈依然抱着骨灰盒,但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菜刀,她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脸,她说:“我要去杀了他。”
客厅的电视机被人不小心打开,屏幕上年幼的男孩儿,有怯懦,有躲闪,唯独没有感激。他说:“我想谢谢那个哥哥。”
可是黑子的妈妈赤红着眼睛,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摁在地上,脸埋进黄土里,她仍旧在嘶吼:“我要去杀了他。”他们都说,我的大澄子是因为他死掉的,是不是只要杀了他,大澄子就能活过来?
黑子的爸爸坐在黑暗里,无动于衷。他仿佛睡着了,整个人佝偻着,老态龙钟。阮知荷听见有人说,黑子的爸爸一夜白头。
“楚涵。”
楚涵坐在吧台上,晃着双腿看自己面前的许愿墙。听见有人叫自己,她把脸转向他们,眼睛平静无波:“你们来了。”楚涵的声音让阮知荷吓一跳,她的声音仿佛是被撕裂的,沙哑粗粝,叫人心悸。
阳光照进来,整条光线都翻滚着灰尘。
楚涵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你呀,怎么会这么嘴馋,什么都吵着爸爸去买,以后再也没有好吃的了。”
第七十六章 怎么配
阮知荷的脚步迈出去,手腕被邵江洲拉住。屋外夏日炎炎,仿佛前几天从未经历过大雨;奶茶店的空调打得很低,寒气包裹住全身,挤进每一个毛孔。
吧台上,身穿白色连衣裙的楚涵犹如一个失落的天使。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清瘦,面无表情,眼里丧失星光。她似乎很困惑,歪着头看许愿墙上他们的合照,然后僵硬地转过脸,看着阮知荷问:“狐狸,我是不是并不爱黑子?为什么我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曾经以为,打败爱情的会是人心万象,会是时光无情,饶是再不济,便是柴米油盐姜醋茶;从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意外来得促不及防,他成了英雄,她的长城却在一夕之间轰然坍塌。
“你们说,他跳下去救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没有人把他当过好人,这个世界明明对他有那么多的偏见。楚涵犹记得,在冬城,她第一次揪着黑子的耳朵走出ktv。说不好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穿着白衬衣,打着发胶的黑子,哪怕因为疼痛龇牙咧嘴,看着也仍旧帅气。旁边有一对母子经过,女人面色不虞,嘴里一直说着一些不好听的话,小男孩儿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然后,那女人突然指着黑子毫不避讳地对那男孩儿说,如果你再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会像这个哥哥一样。
初中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喜欢黑子。班主任把黑子和其他同他一样吵闹,不爱学习的男生排在教室最后,让他们与垃圾桶毗邻。有时候门窗破了,垃圾桶破了,窗台上有脚印,所有人最先怀疑的就是他们。班主任自以为是圣母,问那些成绩中等的学生:怎么,不好好学习,你们想要成为下一个周澄?
黑子,在别人的眼里,永远是需要敬而远之的小混混,他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他是被整个社会都看不起的那一类人。
“我竟是不知道,他还想当英雄。”
“楚涵……”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们的宝宝又该怎么办?”楚涵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落下来,她的眼睛依然没有神采,像两颗被玩旧的弹珠,“我爱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
阮知荷走过去将楚涵揽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如鲠在喉,她还是说:“楚涵,都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语,说出来既不真诚,也没有底气,很快湮没进楚涵的嚎啕声里。她像一只坏掉的复读机,伏在阮知荷的肩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