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娇娇(99)
这一日的清早时辰,就有一大队人马打季陇经过。见过世面的人,自是认得出队伍最前面的九头角鹰的标识,都识相地避开了,替那大支队伍让出了地方。
九头角鹰,是春海公冶家的标识。
前些日子,公冶家的当家人:公冶衡去了齐国,看着这架势,应该是要回来了。
在队伍的最中央,是一辆绛红深帘的马车,隔着厚重的窗帘。马车外围着的,都是一等一的精兵,手持长/枪,不敢稍稍离远了。
公冶衡这一路都没做停歇,只等过了齐国,到春海了,再做休整。
地上结了冰,马车行上去,有轻微的颠簸,公冶衡坐在薄毡褥上,车身一晃,就听见小姑娘撞到了头,轻轻“嘶”了一声。
闽钰儿抱着头,在底下慢慢地醒来了。
公冶衡好笑了一声,“嫂嫂这就醒了?”
闽钰儿垂着眼睫,尚睡得迷迷糊糊,也懒得理他,歪着头靠在褥子上,又要睡过去。她逃出来不容易,几乎是塞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过来的,幸而她是提前和公冶衡商量好了的,男人在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地方等着她,一接到她,公冶衡就将人安排到和自己一辆马车上来了。
这几日,她全是这样半躺着,男人坐在一边,侧头看她,几乎能睡一整日。
公冶衡不仅有些纳罕:都说春日容易犯困,怎么到了闽钰儿这里,是一年四季都在犯困。他还记得闽钰儿初到春海做他嫂子时,也是喜欢一个人呆着,自己玩自己的,不带她出去的时候,小姑娘就能睡上一整日。
就这么嗜睡么?竟像一只猫了。公冶衡想着,不由得勾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闽钰儿哪管那么多。前些日子,在齐叔晏身边待久了,待出了一身慵懒气,又见齐叔晏整日里瞒着她,她也觉得心累,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自是心情舒畅。
先蒙头大睡个几日,再去找她爹交待。
公冶衡也不叫她,等了晚上,马车停了,男人在旁边唤了声:“嫂嫂,天亮了,该起来吃早饭了。”
闽钰儿应了声,一抬眼,四周全是黑茫茫的。
“嗯?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男人打趣道:“嫂嫂莫不是还在做梦,这都天亮了,嫂嫂还看不清我们在哪里么?”
帘子没拉开,小姑娘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伸手就要往外按去,男人又担心她一个落空掉下马车了,忙拉过她的手腕子,“罢了罢了,嫂嫂醒着呢。”
“马上就要到春海了,今夜我们不赶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晚。”
季陇靠着春海,公冶家的势力又遍布天下,自然在季陇有自己的地方。公冶衡搀着闽钰儿,下了马车,迎面是一处高耸的宅子,夜色太黑,看不清全貌,只觉得宅子装扮的很是华贵,男人道:“这是我的宅子,先在这里歇几日,反正时间不打紧。”
闽钰儿点头,道:“好。”
男人又说,“这边寒冷尤甚,四处结冰,嫂嫂注意点脚下。”
“好的。”
还没进去,宅子外的大红灯笼便倏的亮了起来,照亮了阶前的路。公冶衡一滞,果然,立即就有一道身影从门里缓缓踏了出来:“昨夜里姑父就说,夫君再过一两日就该到了,没想到夫君回来的这么快。”
一个青衣绸衫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头上盘着缡罗髻,簪了两朵鎏金珠花,两手端端放在身前,对着公冶衡和闽钰儿微微笑,弓腰一道行了礼。
闽钰儿没听错的话,这女人叫公冶衡,叫的是“夫君”。
她转头,小声询问:“小叔子,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男人拧着眉头,一时没说话。他看了眼那女人,手下却任是搀着闽钰儿的手臂,转了视线,要进府。
“不知这位是?”公冶衡路过女人身边时,那女人忽然出声询问。
闽钰儿还没答话,公冶衡抓住她的手就一紧。男人侧身朝她,秉了个浅淡的笑:“你先进去,有人带你回房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人,我晚上再过来。”
这下倒是不叫她嫂嫂了。
闽钰儿看了眼那女人,只觉得不好对付,忙点头道:“好。”
公冶家财大气粗,闽钰儿被领着左拐右拐,才绕出来,到了自己的屋子。领她进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妇人,安置好了闽钰儿,就要不声不响地出去。
“哎等等。”
闽钰儿叫住了她,“方才在府前等候的人,是二公子的夫人么?”
那妇人答是。
公冶衡竟是真的成亲了,她又问:“这夫人是何时迎进来的?”
“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前么,那时候,闽钰儿应该还在北豫。那段日子因为闾丘璟的事,闽钰儿整日闷闷的,也没特意打听过,没想到,公冶衡竟是低调地成了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