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娇娇(24)
齐叔晏在道观里待了十几年,没有指人望他费力来送个什么东西,更别说女人了。他能找到稀有的雪兔,还给闽钰儿送过来,着实不易。
闽钰儿也知道,她笑,却是低着头,笑齐叔晏跟个迟钝的中年人无异。
见闽钰儿笑了,齐叔晏不由又往前走近了些,一下子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女人不觉,等到鼻翼传来似有若无的清香,她才骤然抬头。
齐叔晏几乎要将她罩住了。
“公主可喜欢?”他问。
闽钰儿自然点头,“当然喜欢。”
男人就说,“往后,公主来了齐国,但凡喜欢什么,只管告诉我。”
他不会和女人打交道,去揣测她们心底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能让她们自己主动一点。
“好。”
齐叔晏便轻轻笑了,闽钰儿尚算乖巧可人,眼下他对女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或者说,闽钰儿的那些脾气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忍受的。
他心里有一杆尺,量度每一寸进退的恰当与否,忍受与否,闽钰儿远远地在量度范围内,齐叔晏自然是愿意倾注耐心,纵着她,惯着她。
闽钰儿托着兔子,没由来地忽然问了一句:“齐叔晏,你会死吗?”
这一问,让齐叔晏顿了顿,“公主?”
“我是说……”她伸手,轻轻抵在齐叔晏的胸膛上,“我那天晚上看到了,你这里的伤口很严重。”
指尖勾起一阵阵的酥痒,齐叔晏低头,闽钰儿又触了触:“疼吗?”
“还好。”
“真的不疼吗?”
闽钰儿好奇地仰头,齐叔晏与她视线接上,眼底滑过异色,随即点头,“嗯,真的不疼。”
“也不会死,公主放心。”
“我,我是怕。”女人讷讷地收回手,看着手里的兔子。
都说北豫的女子,无论是气概,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输外界的男子,可闽钰儿觉得自己给北豫丢脸了。
她在齐叔晏面前又说了一遍,“真的殿下,我怕。”
不知怎么了,齐叔晏忽然就起了好奇,他问:“公主怕什么?”
“怕……”
闽钰儿不知道怎么说,大抵是怕生离死别。一想到这个,小姑娘眼眶就泛了红,她想起不久前的闾丘璟,又想起更久前的公冶善。
“我怕陪我走了一程的人,说不在就不在了。”闽钰儿声音闷闷的,“我都习惯了有他们陪着了,我没他们不行,我好多事都还没学会,可是他们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我很难受。”
齐叔晏背着手在身后,他看闽钰儿,心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涌了出来。这是他前十几年从未体会过的,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北豫公主,而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把她娶回去,不仅是简单的娶回去。她还没有长大,齐叔晏甚至还要教她许多东西,教她如何不动声色,教她以后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哭,尤其是男人面前。
小姑娘哭起来,真的是要了人的命了。
闽钰儿低着头,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滴下来,把怀里的兔子惊的束起了耳朵。
她说:“不好意思,我没想哭的,我回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哭过,只是……”
只是齐叔晏刚好走过来,男人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大抵是可以信赖依靠的感觉,她才丢盔弃甲,狠狠地宣泄了一番。
齐叔晏等小姑娘哭得差不多了,才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闽钰儿伸手去接,男人却直接绕过了她的手,直接拿着帕子覆上了女人的眼,想替她把眼泪擦干。
她低着头,把帕子拿了下来,嘴里喃喃地念,“你不许看,我本来就不好看,哭了就更难看了。”
齐叔晏抿了嘴角,也没拿回帕子,伸手,冰凉的指尖触上去,拂去了女人脸上的湿痕。
闽钰儿一时间几乎窒息了,男人的手从她眼下,一直勾连到脸颊,还微微碰到了她的下巴,然后停住。
莫名的气氛从二人间升腾起来,连怀里的兔子都安静了,怂着嘴,耷拉着头,耳朵时不时扑棱一下。闽钰儿抬头,男人的手就在她的脸边,窗外月色照进来,撒了满手。
“齐……”
她本来是想说:齐叔晏,我觉得你很好,我愿意跟你回去。
可是话到嘴边,男人的手却先垂了下来,齐叔晏先前还凛然的黑眸,转瞬失去光泽,随即紧闭着唇,整个身子不自已地倒了下去,直直地盖住闽钰儿——
兔子“腾”的一声跳走了,闽钰儿被男人“按着”,也栽倒了地上。
闽钰儿被压得不轻,腰被什么硌到了,一阵疼,她忍着没叫出声,反倒是昏迷过去的齐叔晏,极其微弱地附在她耳边:“对不起。”
闽钰儿:“……”好说好说,只是能不能说话,不要隔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