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杨太太(19)
他走过桌台。“余娜娜,”又诤轻声地呼唤。
余娜娜抬起脸来。还是一脸的质朴单纯。赵又诤看在眼里。那些眉眼、轮廓、神色。身体上上下下,无论哪个地方,没有一处同程文秀一样。
没有那样张扬的美丽。同样没有矫揉造作的虚假。
唯一相同的地方是脖颈。白皙修长,微微泛着细光。
赵又诤站起走到她身边。转身面对祝洋,“你有没有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
祝洋摇一摇头。今夜发生事情许多,他实在记不清楚。
“我说我同她上过chuáng。”赵又诤再次望向余娜娜。她脸微微地泛红。想要争辩,但是赵又诤没有给她机会。“那天,同今天一样,雨很大。”他回忆一般,“是不是,娜娜?”他向余娜娜确认。
“她很晚回来。我忘记她白天穿的什么衣服。但是我很确定,她回来,穿的一身鲜艳的红色长裙。她同我讲过,年纪渐大以后,不喜欢穿一些花花绿绿衣裳。但是她那天穿得好红。”赵又诤微微抬头,仰脸望向天花板。巨大枝形吊灯的枝杈蔓延两边。“我记得很清楚。她脱下了衣服。我说远博马上放学了,她跟我讲不要紧。然后她把我推进了浴缸,她自己也跟着进来…她的嘴巴之间酒气很重。我亲她的皮肤,很滑溜。她让我不要停下,她说很享受那样的滋味……”赵又诤可笑可叹地摇着头,“我竟然没有想到,原来她是这样迷醉我的。应该说,我从来没有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把我送到别的女人chuáng上。”
赵又诤一口气说了许多。没有停歇,没有停顿。祝洋制止他,不要再继续。但是他没有理睬。仿佛那些沉淀多年的秘密,在胸口多滞留一秒,都会让他堵闷得立刻爆炸。
赵又诤道,“如果我再久一点,我会闻到她身体上汗水和男性味道jiāo杂的气味。我现在庆幸我没有闻到,否则,”他望着玻璃杯,“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这一切对余娜娜来说十分陌生。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初那件事情的背后,还藏有这样多的秘密。昏暗灯光下的赵又诤低声喃喃,用悲怆的声调说着“我恨她。我从心底里恨着她。一面又抵挡不了去关注。我巴不得她生活得不痛快。”
再然后,他的声音低一点。
“这样,她就回来了……”
赵又诤对面坐着的祝洋已经站起身来。是同样清瘦的身体和清癯的面孔。听了这番自白,祝洋的脸色微微发白。他不断拉扯赵又诤,想要制止一切的继续。
余娜娜默默看着这一切。心头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原来以为,是他俩辜负女主人。女主人事后知道,依然用风度有佳的态度,“原谅”他们所做的一切。包括女主人将她迎上餐桌,总不断地为她倒酒。她满心欢喜,在女主人的撺掇下喝下一杯又一杯。哪里知道,原来一切就是这个外表看去温柔迷人的女主人一手造成。
不要说男人通常不流泪。就是记忆中的赵又诤,余娜娜也不曾见他这样子绝望和悲伤。就是当初女主人同他提出离婚。他也没有。在女主人的面前,这个男人像一头刺猬,从来不妥协。
余娜娜感到悲愤。为自己,也为赵又诤。
错斑复杂的灯光下,赵又诤对着祝洋道,“她就是这样,将我俩送到一起。”他扯下自己的领带,转身将余娜娜的外衣撕开。内衣遮在里面。温热地起伏。
他扑上来的时候,余娜娜甚至已经闭眼。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需要安慰。他同一个小shòu一样,急需抚慰。
她以为,赵又诤会继续脱下她的衣服。她已经决定不再抵抗。
但是赵又诤已经没有第二步动作。他将她扑在后面的沙发,便久久没有下一步。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脖颈,压抑地呼吸。
祝洋站在后面。一动不动,他只是矗立。今夜一切混乱,他除了沉默,一无是处。
很久之后,身上的男人一点动作没有。时间的长久和静默,甚至让余娜娜以为,赵又诤的呼吸已经暂停。
直到她脖颈的脑袋磨蹭了几下。濡湿的液体传递而来。
余娜娜一刹那想到远博,脑海再闪过赵又诤,再闪过程文秀的脸孔。最后是她在文山馆的几年。玄关摆着的那副三人全家福。只是动一动,身上立刻传来哀求一般的呻*吟。
“就让我靠一会,就一会。”赵又诤低低地压抑地说。
男人在静默地流泪。而她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只有说,“赵先生,”她不自觉跟着哽咽,“会找到更好的女人。更值得去爱的女人。”
半晌之后,上面才传来低叹一般的声音。“很可惜,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