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杨太太(17)
赵又诤用开酒器开了酒瓶。琥珀色的酒液倒进沉甸甸的玻璃水晶杯。他再一一倒给祝洋,余娜娜。然后放松一般,手肘托在桌上,一口一口喝起酒来。
灯光红红紫紫绚烂迷离。两边人cháo震耳欲聋。祝洋道,“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赵又诤说一声“是啊。”
两人的声音淹没进巨大的làngcháo一般的起哄声。舞台上面的女郎已经脱去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祝洋只是瞟了一眼,便兴致缺缺收回眼神。
赵又诤道,“这是今天的重头戏。”他眼睛望向舞台。放在嘴边的玻璃杯只是象征,一头指向舞台。“你猜今晚,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人?”他视线重新落回前面。
“我不知道。”祝洋道。
“你觉得呢?”赵又诤手肘撑向身边的余娜娜。酒jīng暂时麻痹他的神经思维。他鼻音沉重,沉思稍许,终于记起名字。“嗯?娜娜?”声音从鼻腔之中沉重地发出。
余娜娜只是不知所措,埋头在这个浮华的世界。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一直的保姆生活,让她眼界狭小。赵又诤问起,她只觉得难堪。咬着下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赵又诤便浮起嘲笑的笑容。他越是笑,余娜娜越是羞愧。脸红耳热地巴不得赶紧缩进衣领。
赵又诤只是随口一问。自然没有真的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他身子前倾,靠向自己最好的朋友。“看到那个男人没有?”
他用端酒杯的手肘指向人群后端,被淹没的人群之中。其中一个穿暗金条纹西服的男人。
“你肯定想不到,”赵又诤手遮嘴巴,“我上司。”
舞台前端爆发一阵làngcháo的掌声。原来是最后的曲幕卸下,端上晶莹剔透的果肉供众人一赏。
“你的上司?”祝洋皱眉道。
赵又诤指着旁边的女人,“那是他情妇。”他举起手表,状似观看时间,“这个时间,他老婆孩子应该睡了。”
然后他又吃吃地笑起来,“搞不好,他老婆还等他回去完成造人计划。”
被指着的一对男女各自碰杯。欣赏完最后的景色,男人拥着女人,走上二楼的包间。Bar的中央有一架电梯。他们从电梯内穿进。身影很快淹没了。赵又诤的眼睛也收了回来,一脸索然无味。
祝洋道,“你一直都知道?”
赵又诤喝了一口酒,重重地点头。
“他最近刚要升职被派到另一支行当行长。”赵又诤托着一腮,“如果我告了他,不说降职革职,行长的事铁定chuī了。他对我不薄,但我也没义务替他保密。对不对,阿洋?”
祝洋手指抚摸玻璃杯。
赵又诤道,“我不想当圣人。这行的竞争激烈。多少人盯一个位置,如láng如虎。稍有不慎,就下去了。你爸爸是教授,医院里也有类似的事吧?”
祝洋道,“副教授转正,爆出收了红包,立刻丢了饭碗。”
“我这个性质,虽比不上挪用公款,但也不算好事。”赵又诤道。
“你要怎么做?”
赵又诤喝了一口酒。他低头沉思一般,抬头道,“我本来今天要问一个人。”
“谁?”
“程文秀啊。”祝洋默然无语。赵又诤大笑着,“她对出轨不是最了解了。我真想看看,到时她的脸色。她是拍手叫好呢,还是劝我放人一马?迫不及待地想见她脸色,到底如何?”
说着这话的赵又诤,脸色扭曲。说是难看毫不为过。
祝洋知道,赵又诤也只有醉意上来,才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他视线撇开,看到旁边的余娜娜。被带来的余娜娜还是一副手足无措。他逐渐想到,无论是他,还是余娜娜,都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祝洋道,“你带余娜娜来是做什么?”
背景音乐剧烈地响着,震动地面。灯光闪耀,赵又诤的脸面忽明忽暗,斑驳jiāo错。他抬头,一脸迷茫,“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
“余娜娜。”祝洋言简意赅。
赵又诤思考一般,沉顿几秒。“我恶心程文秀。”
这一下错愕的是祝洋。
赵又诤道,“我们说着和平离婚。我恨她却入了骨。”他一脸平静,“程文秀想我和余娜娜在一起。她好减轻心底那点卑微的罪恶。”
酒吧声音很大很喧嚣。
“我不会告发那个男人,”赵又诤道,“我每天来这里。我看他如何同他的情妇厮混。有时是其他女人。他妻子来电话,这人只道公务繁忙,应酬颇多。”赵又诤笑,“那种小丑一样虚伪的掩饰。我爱看,我看极了。我要看,他今后还能编怎样的借口。所以我不会告发他。”
赵又诤一口气喝下杯里剩余的酒。倒上今天的第四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