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行的手一抖，鱼从手中滑落，掉在水池里，摆了摆尾，水溅在了祝之行脸上。

当时事发突然，后面又有月考当前，匆忙慌乱之间，祝之行还没来得及跟身边的人说出所有实情，一番下来，知道真相的，除了他们两位当事人，就只有一个佟和了。

此时此刻被问起，“邀请侄女的男朋友来家里一起吃顿便饭为侄女庆生”这个说法似乎很难找到理由拒绝，祝之行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水珠，弯腰重新捡起鱼，点了点头：“行。”

祝云暖干脆利落地拉上厨房门，对着手机里的佟秦笑了笑：“她说行。”

挂断视频后，佟秦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约饭的视频电话而已，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发展，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叫一旁的佟和：“我这是……见家长？”

佟和抖了抖脚，仰躺着看他，从佟秦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她在翻白眼：“哦，那恭喜你。”

大雪（2）

心情复杂地出门，再以难以描摹地心境走进甜品店，点了一个生日蛋糕外带，然后一脑子雾水地开着车抵达祝云暖告诉他的那个住址，佟秦没敢直接去按门铃，在楼下找了个位置停好车，先尝试给祝之行发了个微信。

祝之行吸取前车之鉴，接下来的时间把手机都好好地带在了身边，察觉到手机一振，她擦干净手，摸出来一看，是佟秦。

“我在楼下。”

祝之行握着手机，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想了想，出了厨房，说：“我下去接他。”

祝云暖坐在沙发上问：“已经到了？”

祝之行点了点头：“嗯，说是快了。”

说完她换好鞋，出门下楼，还没往前走几步，就看见佟秦正在楼下的活动区里的秋千上坐着，正垂头看着手机。

祝之行迈步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的佟秦抬起头来，祝之行的脚步蓦地一顿，她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紧张无比，又隐隐有些期待兴奋，但眉头皱着，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愁。

见她走过来，佟秦四下看了看，秋千只有一个，四周也没什么可以落座的地方，于是他站起身，让祝之行坐在了秋千上，他弯腰蹲在旁边，比祝之行矮了半头。

从祝之行出现，佟秦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见她嘴唇刚动了动，佟秦就抢先道：“如果祝老师想跟家里人解释清楚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快速说完，他抓了抓头发，“在视频中我就想解释来着，没抓住机会……”

祝之行倒是没想先说这个，她低着头对佟秦道：“校长其实是我姑父，童童的爸爸，抱歉，没有一直告诉你这个，如果你早知道的话，网上那件事就……”

佟秦瞬间明白了祝之行的意思——如果自己早就知道祝之行的姑父是校长，那对于网上那件事，他多少可以稍微放下心一些，或者有校长在，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用他去做那么多。

祝之行觉得她的不坦白太过麻烦他了。

佟秦却在心里想着，即便他早就知道这件事，那些该做的他还是会做，并且分毫不落。万校长是万校长，他是他，不耽误。

佟秦砸了咂嘴，手揣在外衣的兜里，手指玩着钥匙扣，试探着问道：“那今晚……”

祝之行抬头看着他，几秒的沉默后，说道：“来都来了，上去吧。”

“那我的身份……”佟秦站了起来，腿蹲得麻了，于是伸手扶着秋千的铁链，在地上跺了跺脚。

因为他的动作，秋千被推动了几下，祝之行便跟着往前荡去。

见祝之行坐在秋千上本能地双脚离地，翘起了腿，佟秦笑了笑，正儿八经地替她推了几下，身后是十二月冬夜的星光，耳边是祝之行的轻笑声，佟秦心头觉得熨帖，他快慰地无声笑起来，眼中泅满春水，笑意徐徐从眼角唇边绽开，像盛放在冬夜的昙花，只一瞬，却葳蕤盛大，缭绕热闹。

一个踩着滑板的小男孩从路旁经过，注意到这边秋千的声音，那个小男孩停下板，站在一旁看了几秒，旋即大着胆子说道：“秋千是给小朋友玩的。”

佟秦起先没听清，回了一句：“什么？”

小男孩的脚在板子上狠狠地踩了踩：“秋千是给小朋友玩的，她不是小朋友。”

佟秦被小孩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气给逗笑了，他走过来，弯腰看着面前倔着脸的小男孩：“小朋友啊……”佟秦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触手温热，有些汗湿，他应该在这条路上练了好久滑板了，佟秦唇角一勾，声音带上更加浓重的笑意，“可是她在哥哥心里就是小朋友啊，怎么不能玩秋千了？”

小男孩没什么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梗着脖子说：“楠楠才是小朋友，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