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你的姓名(28)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家里有父兄撑着,不愁吃穿玩乐,她就应当被保护成一枝温室里的玫瑰。
只要负责明媚可爱就好。
没人在意她也要强,在意她为了“艺术类状元”曾经在灯下,枯坐过多少个晚上。
从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八个字,就镌刻进了蓝烟的生活里。
蓝烟五岁开始学民乐,都说她天赋资质好,冯端云便不遗余力陪着女儿学琴练琴。在很年幼的时候,她便过了琵琶古筝业余十级。
直到她去参加了音乐附小的入学考试,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差太远了。
同场竞技的同学,履历闪亮的有如“四岁习筝,师从xx派大师xx。",天资卓著的是祖师爷赏饭吃,每天只练一个小时琴,只花了她一半时间,就和她考过了同样的级数。
当时蓝烟就明白过来,器乐演奏这项职业,应该和她关系不大了。
把心放回学业上,家里就有个现成的参照物,蓝乔。
蓝乔在意的是能考进附中前二十还是前三十,上越大还是明大,这种令人咋舌的问题。
蓝烟比他当然不如,但她安慰自己可以扬长避短,走艺术特长生这条路。只要成绩不要退步太厉害,上所一流名校问题并不大。
可她偏偏遇见了靳骞。
暗恋一个人就像变成了月亮,他是太阳。时不时引来一场全食,掩住你的光芒。
让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蓝烟在心里羡慕苏舟菲、羡慕简余余,羡慕一切凭成绩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孩子。
她满心酸涩说不出,陈萌却趴在桌上,颤抖着哭了起来。
看见总分排名,班里这样的女生并不少,身边也围着很多耐心劝解的同学。
“萌萌别哭了,不是还有期中考嘛。”
“而且你也没退步多少,还能追上来的。”
陈萌被劝的终于抬起头,抽抽噎噎擦着眼泪。
蓝烟见状,从包里翻出一块悠哈薄荷糖,递给了她。
“放心啦,你的名次不是还在越大的范围内么?下次再考好就是了。”
陈萌在初中作文里就写过理想学校是越大,这点蓝烟是知道的。
“可这个名次就是踩线,肯定会掉档的啊,”陈萌吸了吸鼻子,看着她委屈极了:“蓝烟,我又不像你,还可以参加艺术特长生加试。早讲当年我就不上那些奥数班了,根本没用,学个画画乐器舞蹈什么的都行,多实际啊……”
蓝烟听的先是一怔,然后心里的火蹭蹭往上钻。
她也知道这么多同学在,她甩脸子不好,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哪能忍得住。
蓝烟声音清清淡淡的:“陈萌,我不是生下来就会弹琴的,画画乐器舞蹈也不是你随便学学,就能拿来考越大的。”
“要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坐同桌。”
说完,她一秒都没多留,起身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江南让人又爱又恨的雨,从初秋一路下到深冬,点点滴滴,没个消停。
蓝烟没勇气像言情小说女主角似的,一股脑冲进雨里静一静。那样只会让她生病。
可很言情小说的是,湿滑亮泽的瓷砖地上,渐渐多了一个人影。
陪在她身后。
“这个天走路要小心点。”
蓝烟目视着潺潺的雨帘,忽的笑了:“不然啊,肯定要溅你一裤腿一鞋子的泥。”
“我知道,”靳骞低头,摸了摸鼻尖:“我知道。第一年来的时候,被湿冷一冻,我整个冬天都在感冒。”
靳骞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了个地处祖国西南的城市。
“你不是我们省的呀?”蓝烟侧过脸,先是诧异又飞快道:“我不是地域歧视!就是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高考难度,听说别的省碰见我们的高考题,都直接跳过。”
“蓝乔的同学,神通广大转到别的省高考,成绩远不如他也轻松上了Top1。只有往外跑的,你怎么会来这里参加高考?”
“我知道。”
靳骞明明勾着唇角,眼里却浮着安静又悲伤的光,就和周六放风筝时的一样,教人捉摸不透。
【靳骞和我说,当年他最桀骜不驯,成天毒舌惹事的时候,最高记录一个礼拜要去三次政教处报到。】
蓝烟脑海里闪过了江余的话。
“但来了以后发现,这里有肉月饼,有雨看,有……”
他把最后那个“有”字咽回了心里。
只是顿了顿,望向她,嗓音微哑:“……我来了不好吗?”
当然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