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番外(237)
司马颖望着贾南风的眼睛,这便是王者,属于王者的治国之道,属于王者的用人之道,属于王者的御下之术。
这一刻,司马颖看贾南风再也不是看一个女人的眼神,而是一个为他指明道路,一个为他开创未来地位的帝王。
他长袖作揖,跪在地上,“皇嫂,章度受教了。”
贾南风打量着司马颖,心中又是嘲讽一笑,他怕是不知,她留了那最大的恶狼司马睿,这司马睿才是与这司马颖一较高下之人。
但她终究是身殉大晋,又何必在乎这大晋到底哪位司马重掌乾坤?左右负了她的,终将会自食其果,而她又何必,太过心善?
贾南风从食盒里拿出金屑酒,打量片刻,终是自嘲一笑,不免心中想道:若我是卫子夫,若我有卫青这般族人,若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定让大晋十年之内,繁盛一如西汉!若我是男子,这世人安能不享文景之治?只可惜…… 我终是思虑不周,引天下将乱,以命殉之,实为赎罪。
思及此,贾南风仰头,一饮而尽,她缓缓走向卧榻,端坐在上面,尽管腹中疼痛如期而至,可她终是隐忍着一声不吭,她缓缓闭眼,终是维持着闲适的模样,嘴角含笑。
一代皇后贾南风,终是陨在了金墉城四月初七的深夜里,如此安详,如此平静。
一如这南风,暖风缓缓,轻轻而来,终归轻轻而去,带来一场暖意,带走一场寒意,只留下眼角潮湿,令人眼眶红了,鼻头酸了,喉头胀了,哽咽几句,再无话语。
司马颖长袖作揖,转身快步离去,脑中想着贾南风所言,他定当铭记在心。
人们常说昔者舜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人们常念赤日炎炎,暑气如蒸,百姓必有怨言。而南风一起,天气转凉,万民必有喜色。所谓薰风兼细雨,喜至怨忧除。
可人们不知,四月初夏,暑气蒸蒸,南风不见,只剩下水深,只存了火热。
第110章 卫府之内多来客
四月初八, 未时三刻,卫府庭院之内……
卫玠正在弯弓, 左手手腕和右胳膊肘上绑缚着沙袋,他在锻炼臂力, 更在锻炼射箭的精准。
九堡匆匆跑来,一脸惊喜,“公子……公子……贾后被赐金屑酒,崩在金墉城了……”
卫玠眉眼微颤,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只是左手的羽箭一松,箭直中靶心, 才缓缓开了口,“是吗?”
“公子,你莫不是不开心?”九堡一脸纳闷, 却被七堡拉住了胳膊。
七堡连忙说道:“公子在练习武艺,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公子。赶紧走吧……”
九堡还想再说哪般, 就被七堡连拖带拽的带离了卫府庭院。
卫玠左手勾了一下弓弦, 一侧嘴角勾起, 右偏头,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拿起三支箭,眼睛瞄准靶心,冷冷的瞪着, 冷冷的看着,眼睛缓缓闭上,深吸一口气,下巴慢慢抬起,之后又是闭着眼长吐一口气,露齿磨牙,再到睁开眼,下巴缓缓垂下,眼睛平视箭靶。
此时他的眼睛染上了厉色,厉色之中夹杂了因着羞辱而存的狠厉,因着耻辱而存的嗜血,因着死地重生而存的残忍,那地狱修罗一般的眼眸,半是蔑视、半是轻视、半是藐视、半是鄙视,睥睨的望着良久,左手一松,三支箭呼啸而去,直中靶心。
那三支羽箭还在靶心上颤抖,他右胳膊平举,手突然一松,弓箭直直落地,他却看也不看,半垂眸,一脸冷色,慢条斯理的取下绑缚在手上的沙袋,随手扔在地上。
四月初八,酉时初刻,卫府书房之内……
卫玠正在默写《四体书势》,此时七堡匆匆来禀,说是裴家兄弟来了,此时他正写到:自秦坏古,文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卫玠放下手里的细笔,打开暗格看了一眼那未开封的信笺,上面封腊之人便是裴礼。
卫玠看了一会,眉头皱了皱,终是舒了口气,对着七堡点了点头,走到待客前厅,刚一落座,还未端起茶来,却见到裴礼和裴宪携伴而来,此时裴礼的脸上都是难色,裴宪则是一副泰然的模样。
但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出裴礼有着想要往后退去的姿态,但硬是被裴宪拉了进来。
卫玠接过婢女送来的热茶,掀开盖碗,拂了拂茶水,眉眼未抬,只是专注看着手里的茶碗。
裴礼已经明显的感到卫玠生分疏离的模样,给裴宪使了一个眼色,可裴宪却仿若没有看见,直直的落座。裴礼没办法,只能瞥了一眼卫玠,尴尬的坐在裴宪右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