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番外(211)
七堡终是说不下去了,卫玠手里的笔掉落地上,笔直的站在那里,如此的笔挺又是如此的僵硬,良久,他又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这一刻尘埃落定一般的模样。
闭上眼的瞬间,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他……终是等来了太子薨逝的消息。
呵……他做了那么多,不顾颜面,深夜静等,不顾脸面,上门央求。
原是,他想要背水一战,却终究是坑了自己,害了太子。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卫玠的眼睛已经空茫一片,仿佛周围一切都无法刺激他一般,就连声音都是那般的轻柔,轻的生命都跟着轻飘起来,毫无重量,一如无根浮萍,飘飘荡荡,“嗯,知道了。”
这句话引得七堡捂住嘴了嘴巴,他想要宽慰,可终究哪般话也说不出。
卫玠听到身后七堡的哭声,僵硬着脖子歪头看向七堡,自嘲一笑,面无血色的说道:“我都没哭,你为何哭?”
“公子……我……”七堡还想说哪般,却被卫玠打断了话语。
“罢了,去更衣。”卫玠依旧是那般清幽的说出口。
卫玠转入内室,他挑了一件月白无垢的竹纹长袍,他缓缓的穿上衣服,认真而又仔细的系着带子,动作是那般的郑重又是那般的缓慢,像是要参加十月朔一般,待到穿戴整齐,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再一次整了整衣冠,终是徐步而出,端坐正堂之中,等待着接下来的暴风雨。
“公子……不好了,有军队将咱们府上包围了!”九堡的眼睛染上了惊恐,声音打颤。
“哦?包围卫府?这么迫不及待吗?”卫玠又是自嘲一笑,缓缓站起身,只是全身被抽走力气的他,差点站不稳而跌坐在地上,幸亏是七堡眼明手快的接住他。
卫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待到能够站直,他抬高下巴,他终究是卫家后人,祖父与父亲都是书法大家,更是当世大儒,他不允许自己的懦弱和惊恐,败了卫氏脸面,故而他的眸色之中只剩下了坚韧和沉静。
待到走到门外,却被两个士兵压住了胳膊,卫玠诧异的皱起眉,还没明白,便被士兵犹如拖死狗一般的,将他拖出了府门外,硬是推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上。踉跄几步,摔在马车壁上,一路颠簸,随着浩浩荡荡的禁军队伍朝着长乐宫而去。
长乐宫门外,卫玠并未行礼,也没有恭敬,只是双手虚放腹前,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韧的迈入这死门之地。
他昂首望着那高坐之上的贾南风,抬高下巴,终究是一死,他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又岂能屈膝婢颜?
只是才走进殿内,一个小黄门将他猛地踹在地上,更是快速的将他压在地上,逼着他屈膝跪下,而左侧另外一个小黄门扬手就给他一个巴掌, “你这厮见了皇后还不叩拜,亏你还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当真懂得礼数?还是你有爹生无娘养,就连三岁黄口小儿都知道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卫玠冷瞪着,黄门小吏又如何能允许卫玠这般傲骨?扬手又是一巴掌,“怎的?还要杂家教你礼数不成?”
尽管被两个黄门压在地上,保持着跪拜的模样,可卫玠去抬起头,直视那高坐的贾南风,下巴微抬。
即便是被强按着跪着,他卫玠有着他身为卫家子弟的骄傲,有着他卫氏一族的风度,宁死不屈。
此时贾南风轻蔑一笑,对着潘岳挑了挑眉,潘岳点头示意,转头看向卫玠之时,语气里都是恭敬,可是话语却是诛心。
“散骑侍郎张韪妖言惑众,卫公子,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撰文告发,实则吾辈楷模。正所谓将尉氏雨血,妖星见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拆。如此妖言,还是卫公子谏言有道,方才得知太子谋反,解了朝廷倒悬之危。如此,果见卫公子高义。”潘岳的话语,犹如污水一盆子扣下来,将卫玠满身雪白的衣衫染成了墨黑。
卫玠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潘岳,“潘大人,如此颠倒黑白,才真是高义!我今日方知,潘大人竟是那赵高再世,也不知后人该如何评论潘大人?”
“如何评论?老夫不知卫公子是否该先担心自己才是?论忠心,卫公子告发太子谋反一事,实则为国尽忠,却亦有卖主求荣之嫌,实则不忠;论孝悌,卫公子外祖逝世期间,依旧奔走观看斗富之事,虽是为扶棺而为,却亦有孝期不敬先人之嫌,实则不孝;论仁道,卫公子撺掇贾大人为太子说项,虽是为东宫谋划,实则存太子谋反之恶事,致使思范一门萧条伊始,实则不仁;论义道,卫公子告发张韪,虽是为国清奸佞,却终究是与那茂先亦有《博物志》的师徒之芙,故而,亦有叛师毁道之嫌,实则不义。”潘岳望着颤抖着身体想要站起却被两个黄门压的死死的卫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