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有雨(44)
沈万钧:“……”
此刻女人俨然就是一只浑身竖起利刺的刺猬,充满了敌意和戒备。而这些犀利冷硬的话语就是她攻击对方的武器。
“君瑜小姐,沈厅他……”
曹秘书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沈万钧厉声打断:“老曹!”
沈万钧语重心长地说:“君瑜,是我有愧你妈妈。”
沈君瑜在心底冷笑。他何止是有愧于母亲。他这辈子亏欠母亲的,下辈子恐怕都还不清。如果当年要不是母亲献计,解决了水患,他沈万钧怎么可能升得那么快?
沈君瑜冷声道:“你确实有愧于我妈妈,但是你还不清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当年如果没有我妈妈,你万万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沈万钧闻言,脸色骤然大变。
“君瑜,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不会跟你计较。”他音色沙哑浑厚,天生带着一股威慑力。
在官场浸染多年的人,举手投足都自带那么一种强势,颐指气使。说话也不容人反驳。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能例外。
而这恰恰是沈君瑜最讨厌父亲的地方。
如果今天不是母亲的忌日,沈君瑜这般和他说话,只怕早就被父亲收拾了。
可她不在乎。她对于父亲的怨恨来源已久,心结打不开,并非一朝一夕可改。
“爸你走吧,我想我妈应该也不太想见到你。”
沈万钧表情阴郁,咬了咬牙,“好,我走。”
身后旋即又传来沈君瑜沉冷的嗓音,毫无温度,“把花拿走,我妈生前最讨厌的就是雏菊。”
“君瑜小姐,沈厅他不是故意买……”
“曹秘书,把花拿走。”沈万钧沉声吩咐,曹秘书的话再次被打断。
“好的沈厅。”曹秘书麻利地走到墓前,将那束雏菊花给拿走了。
然后沈万钧和曹秘书一同离开墓园。
隔着厚重的雨雾,沈君瑜和童时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抹黑。
沈万钧慢慢收回视线,步伐沉稳,“你去查下那小子。”
曹秘书掀起眼皮,表情蓦地凝重了几分,“您怀疑他是故意接近君瑜小姐的?”
沈万钧:“老曹,那天吃饭你也在场。余初尘特意把这小子叫上,什么意思,咱们大家伙心知肚明。如今这小子又和君瑜在一起,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
曹秘书:“我知道您的意思了,马上让人去查。”
——
沈万钧和曹秘书离开后,两人彼此缄默。谁都没有打算再提起他们。
猛地一阵凉风袭来,沈君瑜下意识瑟缩了下身体。双手抱臂,抱紧自己。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内搭黑色蕾丝长裙,透明的丝袜在这萧瑟的深秋雨天,俨然成了摆设,起不了任何保暖的效果。
她穿得太少了!
男人拧了拧眉,也不问她要不要,脱下皮夹克就直接往她身上罩。
沈君瑜:“……”
沈君瑜被吓了一大跳,双手拿着皮夹克想脱掉。耳畔又及时响起男人低沉冷声的声线,“穿着,当心感冒了。”
皮夹克给了她,童时誉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了。
“你不冷吗?”她心里有些不放心。
“在警校那会儿,大冬天还穿着短袖训练。比起那会儿,现在完全没压力。”
听他这样说,她放心了。安心穿着他的皮夹克。
衣服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清冽的香水味儿清晰扑鼻。
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沈君瑜就是安心的。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竭力挽留住这个数字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童时誉适时说:“你跟你妈妈好好说说话,我到边上等你。”
沈君瑜点点头,“好。”
把怀里那束新鲜漂亮的百合轻轻放到了墓前,“妈妈,我来看您了,带了您最喜欢的百合!”
“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来看您了,是觉得良心不安吗?肯定是这样的……”
“妈妈,我特别想您……前两天还梦见您了。咱们还住在青陵的那套老房子里……”
“刚才那个男人,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叫童时誉……”
……
沈君瑜一边清理墓前的杂草,一边和母亲说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母亲说了。每年也只有清明、冬至、母亲的忌日,这么三个机会,她会特意来青陵,跟母亲说话,诉说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