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柳君不着粉黛，穿着宽松的孕妇装，因为怀孕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预产期就在九月下旬，肚子已经很明显，尖尖的一个球，这个形状用江城这边老一辈的说法就是生男孩的肚子。

最让楚约吃惊的是，当年孙老师是她们年级最严厉的一个老师，向来不苟言笑，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但是万年蹙眉，看着就不好亲近，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笑吟吟的看起来特别温柔。

其实不光楚约有这种违和感，陈毅跟孙柳君也有，楚约大概快五年没回江城了，陈毅跟孙柳君只教了她一年，乍见差点没认出她。

“陈老师，孙老师。”楚约摇下车窗冲他俩挥了挥手，把车停在门口，拎着花束迈着小碎步往里走。

“诶，来啦？坐下喝点果汁吧。”孙柳君招呼楚约到身旁坐下。

“好嘞，呶，师娘，我记得你喜欢风信子的，路过花店给你带了一束。”

楚约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近况，看着楚约沉静的模样，又想起当时她被家里人逼着参加少年班夏令营的事，家长还闹到学校来了，傅宜跟楚泽东当时差点大打出手，陈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爸妈还好吗？”

楚约愣了下，勉强笑了笑：“老样子，就那样。”

见陈毅还想问，孙柳君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陈毅顿时反应过来，楚约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看楚约脸色不大自然，他换了个话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呢。”

楚约很快调整好表情，笑道：“太久没回来，而且买了新房子，有蛮多东西要整理。”

“厉害，都买房了啊？”孙柳君忍不住夸道。

楚约摇头：“没有，家里人也出了一部分钱，我很穷的。”

陈毅摊了下手：“那也很厉害了，看我跟你孙老师，拿死工资，也穷的。”

楚约抿着嘴笑了，又跟他们俩聊了好一会儿，这才知道，原来城中一开始是准备让高一另一个生物老师帮忙代课的，是陈毅听说楚约要回江城休息半年，就跟校长推荐了她。

楚约跟的导师杨期是学界大牛，她自己也厉害，SCI 发表了几十篇论文，手上还有个几个专利，简历优秀得令人叹为观止，不然城中校长也不可能同意陈毅让她来代课的建议，虽然只是几个月，但是毕竟是高三学生。

上个月听说她放弃了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还鸽了研究所的工作时，所有人都很震惊，楚约导师到现在都还在挽留她，还在研究所保留了她的档案信息。

毕竟大家都以为，楚约会在学术这条路上走得很久。

但对她来说，其实也不算一时冲动，在别人难以理解的压力下，她被赶鸭子上架，凭借过人的自制力才撑完了研究生，上半年她跟着杨期做一个项目，天天熬夜忙到胃出血，别的师兄妹都是因为心里热爱才那么勤奋，而她，不知什么时候起，热情被耗空，只是麻木的完成目标而已，在医院躺了两天，她也想了两天，出来被告知通过研究所复试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突然就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收敛思绪，楚约又问了下孙柳君平常的课程安排还有她们班学生的成绩情况。

老陈在旁边给她解释了一下：“本来咱们城中高三不是惯常要补课的吗，但是今年有个什么特色学校评比，高三周末就不上课了，只开展竞赛班……”

*

跟陈毅还有孙柳君叙完旧，楚约想了下，决定去看看自己的新家，前两天施工队说排水管有些问题，安完管道再散两三天味道就能搬进去了。

楚约挑的是顶层，这层目前就两个住户，她跟隔壁。

从她卧室跟书房的落地窗看过去都刚好是南山，后面没什么高楼遮挡，挺适合她平常画画的。

这几年她专利赚了不少钱，傅宜又给她贴了点，直接全款拿下来的。

楚约把车停进车库，按电梯的时候还在想着，本来楚泽东应该会替她出这个钱，但是上个月她告诉楚泽东自己辞了研究所的工作后，楚泽东就大发雷霆，扬言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从当初被逼着去少年班的时候楚约就预料过，或早或晚，总会有这么一天。

跟她妈妈傅宜家里不同，楚约爸爸这边，一家子学者，楚泽东自己就是从事物理研究的，楚约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发掘出在生物方面的天赋，家里到现在还摆满了各种生物竞赛的奖杯，她从小写作文都是说将来要当个生物学家。

她曾经，是那么喜欢。

可是，明明走在奔赴理想的途中，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厌倦了。

她想，也许是那些过分的期待，耗光了她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