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祖孙两人进了寝殿。

月色寂寥，月光映在雪地上将整个殿中映得亮堂堂的。沈静月靠在枕头上亲密挨着自己的外祖母。血亲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论何时何地都会觉得亲近。

端仪长公主躺在她身侧，长长的白发铺在枕后，经过岁月洗礼的面容因月光柔和化去了痕迹，美得倾国倾城。

沈静月呆呆看着，她赞叹这样的容颜，那是岁月都望而却步的美。

“皇祖母真美。”她叹道。

端仪长公主失笑。她轻抚沈静月的面容，柔声道：“你与本宫长得最像，你也美。”

沈静月撒娇挨着她：“不嘛，皇祖母最美。”

“好！最美！最美！哈哈哈……”端仪长公主无奈只能随口敷衍。

沈静月闹够了，这才安静下来。她依偎着端仪长公主，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端仪长公主轻抚她年轻的面容，柔声道：“你及笄了，长大了。今年就嫁人吧，不要再拖了。趁着皇祖母还在能给你做主，赶紧把婚事给办了。”

沈静月心中“咯噔”一声，不知该怎么接话。

半天，她才问：“皇祖母在担心什么？”

端仪长公主缓缓道：“你外祖父为我续命一事，你是知道的。其实还有个秘密我没告诉你。去年就是我的大限……”

沈静月呆愣住。等她反应过来急忙抱住端仪长公主：“皇祖母不要说了！这不吉利！”

端仪长公主失笑：“这又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生老病死正是人生常态。我本红颜命薄之相，是无法寿终正寝的。是你外祖父拼尽全力为我向天借命，才得以活到了今日。我这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唯一的缺憾就是……”

她顿了顿，才道：“唯一的缺憾是不能与那人白头到老。”

沈静月静静听着。她知道端仪长公主一定有话要说。她却没想到端仪长公主要说的竟然是她年轻时候的秘辛。

第二百七十四章 秘辛（2）

殿中月华铺满地上的金水砖，映得亮堂堂的。端仪长公主温和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岁月的帷幕，终于到了她的跟前。

“那人便是秦国的先皇帝，龙瀛洲。我初见他才十五岁，与你一般大。他当时还未称帝，扮做使臣到了我们周朝。父皇十分疼我，疼到了什么地步呢？就是上朝都容许我在金銮殿后随意走动。当时的皇帝还是太子。我们姐弟情深，他成日要随着先皇学习政事，我日日无聊便等着他下朝与我玩闹。也就是在那一日，我见到了龙瀛洲……”

端仪长公主慢慢道，沈静月静静听。

她脑中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个画面。偌大肃穆的朝堂之上，百官林立，大气不敢出。就在这时，年少得志的异国皇帝，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美丽公主。也许就这一眼，便成了一生一世……

端仪长公主细细说了自己与龙瀛洲的往事，还细说了当年两国议和惊心动魄的传奇。沈静月越听越是惊奇，睡意顿时消失无影无踪。她竟没有想到秦国与周国两国的议和竟然有这么多波折，简直可以写一部厚厚的野史传说。

各方势力登场，你争我夺，每一步都凶险非常，每一局都杀机四起。

端仪长公主慢慢道：“……人最抗不过的是命。虽然我与他真心相爱，但终究无法在一起。他父皇一定要他断了与我的情意，永生永世不想见，否则不让他继承皇位。而我父皇派了当今来亲自接我回去。我苦苦哀求，当今说，皇姐姐，你真傻。在这荒蛮的秦国你会枯萎而死。他们不肯接受你这样的公主当皇后。当今还说，皇姐姐，你为了一个才认识了两年的男子，要弃了与你同胞所生，血肉相连的亲弟弟吗？我左右为难，当时因为我与他私奔，秦国与周朝大战在即，一开战就会生灵涂炭。我每日不得安稳，最后大病一场，吐血不止。龙瀛洲跪在雪山下神庙七天七夜为我祈佑，只想让我康复。结果他冻昏过去被抬了回来，从此落下了腿疾。我的病一日日越发不好，奄奄一息。龙瀛洲便整日抱着我不放。他道，他不要当这秦国皇帝，也不管这两国到底战还是和。他只要与我生死都在一起。我见他萌生了死志，心中越发难过。我与他本就不该相见，不该相恋，而今惹了这么大的祸端，还得连累两国百姓……”

端仪长公主停了良久。沈静月眼中皆是泪。她能明白当年善良的皇祖母心中是如何煎熬，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挚爱。一边是千百万的无辜百姓性命，一边是两人的爱意缱绻。哪一边都无法舍弃。她只能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