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150)
绿芜闻得声音,回头见是谢司白,吓一跳。
她刚要行礼,谢司白瞥了眼定安,绿芜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小殿下竟是睡着了。
“她没再闹?”谢司白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绿芜摇头。谢司白颔首,她自觉地退下去,直走出殿门才回首望一眼,谢司白仍站在原地没动,着实拆解不透他的心意。
绿芜暗叹一声,离去了。
谢司白原想着看看定安就作罢,真的来了,反有点挪不动腿离去。他站了片刻,走近前,少女静静睡着的模样是极美的,大到线条轮廓,小到鼻梁眉眼,谢司白没忍住抬手,从她的额上开始,一路轻轻划过,最后在她脖颈处停落。迷迷糊糊昏睡中的小姑娘不知情,微蹙下眉,很快散开。无忧无虑的模样,许是在她梦中才能见到。
谢司白没法讲什么,如今即便讲了也显得苍白。
自打说过了那些让人寒心的话,他就没再像这样与她好好地待在一处过。从前的日子远得遥不可及,有时醒来都不知今夕是何夕。
谢司白在定安身边静待了片刻,才替她盖上被衾。殿里地龙烧得旺,不冷,只是怕她当了风。
谢司白做好这些才是离去。他一走,绕过门扉,罗汉床上的人才缓缓地睁开眼,并不带着睡意。
许是经了前些天的失败,定安变得安生很多,没再想歪招闹着要回去。行宫的日子比宫中好熬多了,没有那么多礼数,亦没有那么多复杂人心。行宫之中谢司白老大她老二,想玩什么吃什么穿什么没人会管,亦不成定数。没过几日定安喜欢上去厨房折腾,她好端端一个金贵玉贵的帝姬,放着琴棋书画不操持,整日学着做点心。谢司白观察了两三次,见她是真心想学着玩,索性纵着她,只让旁人留心看顾,免得她伤到了自己。国师不说什么,更是没人敢闲言碎语。一时长秋殿多了不少吃不完的点心,烧糊的,糖放多了的,把盐巴当糖使的。定安捧了一屉去见谢司白,不唤他先生,只笑吟吟道:“国师尝尝,我亲手做的。”
她对他是许久不曾这样和颜悦色,谢司白稍有点受宠若惊,他看她一眼,垂眸盯着她取出的掐丝青玉碟,上面放着的点心模样不成模样,形状不成形状的,一看就没什么食欲。秋韵
正好在书房替着谢司白处理公务,探头看了看,定安同他道:“秋韵哥哥也来尝一尝罢。”
秋韵被无辜波及,但看着定安一脸的期待,推诿的话说不出口。他看向谢司白,谢司白也是盯着那团焦黑的东西,陷入沉默。
定安道:“你们别看这东西长得不好,吃起来是两样呢。国师莫不是怕我下毒害你?怎么能呢,若害死了你,只怕我连行宫的门都出不去了。”
她越说越可疑。秋韵迟迟下不去手,他端量着自家公子,谢司白静默片刻,伸手取了一块,秋韵也只好跟着效仿。
才刚吃进去一口,秋韵就差点吐出来。什么玩意儿。齁甜齁甜,腻得直冲人天灵盖。秋韵苦着脸看向谢司白,但见后者不动声色,一口一口吃着,面上一如既往不曾有任何波动。
所以说,到底是公子呢。忍耐的功夫同他们这些凡人不可同日而语。
定安见谢司白风轻云淡的,稍稍有点失望。她打起精神来看秋韵,见他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笑眯眯问道:“我的点心,不合秋韵哥哥的胃口吗?”
秋韵被她盯着,后脊一寒。定安话音一落,谢司白也是看过来,秋韵直被两个人看得头皮发麻,只好硬往嘴里塞了一口:“怎么会,小殿下的手艺自是好的。”话是这么说,苦水都往肚子里咽。
定安折腾够他们才是提着食盒走了。她一出了门,秋韵就火急火燎找了茶漱口,谢司白也好不到哪去,但总不想他这么外露,只是取过茶盏不紧不慢吃了两口,这姿态风度,不知情的倒以为哪家的公子在吃闲茶,悠哉得很。
等去了嘴里甜腻过头的苦味,秋韵才道:“小殿下这是转性了吗?知道折腾自己没用,就反过头来折腾我们。”
谢司白不以为意:“她是不开心,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消遣,由着她去罢。”
话说得轻巧,秋韵是吃一堑长一智,自打这日过后,见了定安就调头走,生怕再被抓住。反而是他家公子,每次都老老实实被逮着尝点心。秋韵原本还可怜他,直到有一次定安都因着他这么配合不好意思起来,难得良心发现,喃喃说了句:“这么难吃国师倒真的能吃下去。”谢司白却是面不改色道:“
殿下的手艺不差,不必妄自菲薄,只臣一人用未免可惜,倒不如恩泽并济,也让其他人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