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野月亮(31)
许辰风的温和,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但沈矜迟的温柔是夹杂一种,复杂的,她也说不清的内敛。
其实不止于对于他的温柔模糊,细说起来,她对他所有方面都有种模糊感。
当某个人从你世界观还没建立起来,就以一种重要、熟悉的身份占据你生活,经年累月,彼此已磨合得感官麻木,熟到好似对方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评判他就很难客观。
滤镜太严重了。
但总体来说,许辰风的温柔让人轻松,随意,沈矜迟的温和,却让舒香浓小心翼翼。
可能是知道他家庭的原因吧。
总觉这孩子能平安正常长大,还能温柔微笑,就挺难得了。所以想珍惜他的温柔,代替这世界对这被命运不公对待的人,一点安慰、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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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之后突然下起雨,逛哪都不方便,舒香浓和许辰风在商圈出口挥手分开。许辰风本来想送她,被舒香浓拒绝了。
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她没那么娇贵地需要对方把大小细节做那么好。
而且整天缠着她也烦。
舒香浓撑着伞自己转了会儿,才猛地脚一顿,一掏手机看时间——21:53
“我去!”
她低呼着手机往兜里一塞,赶紧往201车站小跑。
寒夜人少,沿马路一长排的高脚路灯,雨丝在昏黄里胡乱倾斜,像素描画的细线。
而车站,“踢踢踏踏”垂着水柱的挡雨棚里,安静地坐着个少年。
身边放着黑色书包,他低着头,腿上放了本书在看。脚下雨滴飞溅,将他裤腿和鞋面打湿,染上些许泥浆。
面庞和手背,在脏污的雨夜里依旧一丝不苟的干净。
“沈矜迟!”
舒香浓举着伞小跑到他跟前,撑着膝盖喘气,皱着脸的怒斥被嘈杂的雨声削弱,“你傻子吗?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啊!”
她一摸他头发,“看你头发都湿了!”
沈矜迟抬起头,脸颊全是水珠。
仔细看,其实敞开的书页已被飘来的雨水完全湿透,不知在这页停留了多久——他根本没在看书。
“你,你衣服怎么湿成这样,滴水了都!”
舒香浓从他湿漉漉的肩膀拿开,手指搓了搓,一脸疑惑。才发现沈矜迟脸色苍白,眼睛深沉得厉害。
“我刚才,去找了下你。没带伞。”他简洁地哑声说,轻得几乎被大雨淹没,“时间到了,你一直没回来。”
“哦。”
舒香浓点点头,又看他还专注地盯着自己,而且一身滴着水,又气又无语:“你能不能别这么呆、别这么认真啊沈矜迟?随便等等就好了嘛。”
她从兜里掏出纸巾,给他擦头发,“真的是。学习那么好,人怎么不知道变通呢……瞧你现在淋得跟条狗一样!”
沈矜迟突然站起来,弯下腰,抱住她。
舒香浓浑身一阵湿,感觉难受。“怎、怎么啦?嘶,你贴着我好冷哎~~”
他手臂才松开一点,隔着距离环着。嗓音沙哑,在她耳边平静地呢喃了一句:
“我以为你死了。”
舒香浓没听清,“什么?大声点。”
沈矜迟却抿紧唇,不肯再说。
夜雨摇坠,城市楼房化作密丛丛的黑灰色剪影。201末班车从剪影深处驶来,轮胎“哗啦”碾开马路积水,停在旁边。
沈矜迟一手攥着舒香浓手腕,一手拎着书包和雨伞,跨上去。
“我们回家!”
第15章 第十五夜
沈矜迟湿着身衣服回到家,放下滴水的书包,直接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
“阿了。”周清致在门口喊他小名,“我给小浓也拿点感冒冲剂过去,你出来记得头发吹干。还有,学习任务要完成再睡,别养成一点困难就给自己找借口不做的习惯!”
里面低低的声音应了“好”,老人才点点头走开。
珍珠白的水汽在暖灯下游走。
沈矜迟撑着墙,脸垂着用力喘息,五官淌着热水,眼神不宁...
打开台灯,白光在书桌泄出圆弧,沈矜迟拉椅子坐下。
他扯下贴书架上的舒香浓那张学习计划,脑海浮现,她转身离开时挥手说“回见”的模样。
鼻息下沉......
他想起在清州,那个最后的美好清晨,背着书包站家门外回望家里——客厅的吊灯,报纸,氤氲的茶气。父母跟他笑着挥手,说“再见”。
一切和往常一样,唯独,那次再见是永别。
其实悲伤有限。
细想,他已连他们长相都记不清。
窗外雨声啼啼,打落梧桐叶。
沈矜迟面颊沉静,抽了支笔,在纸上写下那两个字,又一条线将它划去,深深蹙眉。
人一生到底要说多少次再见
而哪一次,又会再也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