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14)
她说话是最合李煦心意的,他挑挑眉,只问:“你身子不舒服?”
钟华甄摇摇头,手搭膝盖道:“夜已经深了,现在雨应该不大,你忙碌一天,当是疲倦,早些回去。”
李煦眯眼。
钟华甄无奈道:“盯着你的人那么多,你半夜跑来我这,指不定明天就会传出侯府与东宫密谋见不得人的事传言。以后若要来寻我,白天光明正大来就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煦在那脱外衫,随手搭在外边紫檀木架子上。
钟华甄身子浸出一身凉汗。
他见她没了声音,抬头问:“怎么不说了?我又不拦着你,审刑院床太硬,硌人,宫门已关,我勉强在你这里凑合一晚。”
李煦今晚上要留在这儿。
她手攥紧衣襟,他们同床共寝不止一回,但那时候才不过七八岁出头,午歇而已。
“不合常理,你……”钟华甄微微张口,又突然一顿。
李煦眉毛微挑,说道:“猜到了?那就去给我搬床被子过来,你院里侍卫多了一圈,我进来可费了不少工夫。”
钟华甄看着他,叹口气,她朝外叫几声南夫人,把南夫人叫醒后,让她搬来一床新被子。
南夫人迷迷糊糊醒来,以为她冷了,披件衣衫,抱被进来,见到幔帐内的人影,顿时惊恐,跪在地上。
昏暗的环境下,钟华甄的手轻轻撩开幔帐一角,漂亮的脸蛋露在淡淡的灯光下,她开口道:“太子殿下此行没告诉旁人,南夫人,你也不要同母亲说。”
“世子……”南夫人声线不平,都要颤抖起来。
钟华甄视线看向李煦,他站在一旁,等着南夫人抱把被子抱床上。以他的心高气傲,不会多想南夫人此时的反应。
她心慢慢放下,转头对南夫人道:“不过借住一宿,只要母亲没发现,就不会怪罪你,不用担心。”
南夫人只能颤颤起身,抱锦被上去后也不敢回去休息,待在月洞门外,只要钟华甄叫她就能立即进去。
雕刻缠枝纹脚踏的靴履微湿,他上榻,睡在外边,双手枕着头,突然转头看向同样没睡的钟华甄,问:“我肚子里的蛔虫,说的是不是你?”
钟华甄道:“你自小便想像我父亲样出京南征北战,东宫弄得和军营样,什么时候还会嫌床硬?在我这里留一晚,是想做什么?郑邗的事果然同你有关?你是来我这里避嫌的?”
郑邗出事那晚她和李煦从京郊回来,李煦没那时间出手,但要说和他没关系,钟华甄不信。
李煦也不遮掩,直接同她道:“外祖父快回京,来了信让我好好利用你,我闲来无事,就过来了。”
钟华甄愣了一下,“……就这?”
李煦奇怪问:“你还想因为什么?”
钟华甄轻按一下眉心,弄这么大阵仗,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非得他晚上过来。
他外祖父是当今手握大权的张相爷,知道钟家的重要性,但张家和钟家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在钟华甄出世前就已经是冷脸相对,要不是皇帝突然点她做李煦伴读,她不打算和李煦有太大交集。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外面听不见。钟华甄放下手,扯被子把自己细肩盖严实,手拢住胸前鼓起的衣襟,开口道:“郑将军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想怎么解决?还有冯侍郎,怎么突然让他们两个闹起来?”
“郑家行事越发嚣张,前段时日似乎还通过京畿商线偷运一批军中器械进京,李肇似乎不想掺和,想把麻烦推到我身上,那天遇见的那帮流民就是他安排的。”
“三皇子处事捉摸不透,最重亲缘,小心他是别有用心,”钟华甄想了想,“大司马老奸巨猾,此事的蹊跷定看得出一二,如果他大度放了冯侍郎,三皇子就算没那种意思,怕也得和他同上一条船,你做这事,不妥当。”
“华甄,话不能乱说,这是郑家的事,我可没插手,”他挑眉,说起这种话也不心虚,“你也别太高看李肇,他就是个伪小人,离他远一些,你我不过争吵短短数日他就敢派人来接触你,吃了豹子胆,那天只是把他踹下马,实在亏了。”
钟华甄后背一凉,比起赛猎那日他踹了李肇,他知道李肇找过她的事更让钟华甄觉得惊悚。
“是他太傻,就算我们关系不合,”她深吸口气,慢慢斟酌用词,“侯府也只会支持东宫。”
她重活一世,厌倦争抢,只要侯府对他无害,他就没必要对侯府下手。
“大半夜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又没有怀疑过你,”他打个哈欠,“我睡了,别吵我。”
钟华甄还有话没说,听他这么说,只好把自己裹严实,等他睡着后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