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白(52)

作者:舒雀乘

人刚到垃圾桶旁,胃里那股难受劲涌至喉间,两声干呕后,酒气从喉咙涌出。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脏不脏,手扶着垃圾桶的边缘,吐了个干净。

冬青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席间两小时面前的分酒器不知道喝空倒满来回多少次,刚喝完没多大感觉,这个时候胃里吐空,开始泛酸水,眼泪也迷住了眼睛。

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路灯同她作伴,疾驰而过的车留下“刷刷”的声音后,公路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寂寞。

冬青双手撑着,头垂着,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着疼,她半天没动作,打算等缓过来再去买水。

糊住眼睛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冬青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上前所未有的委屈与疲惫。

身旁像是站了个人,挡住了路灯洒下来的光,她已经没力气抬头,只睁眼,面前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拿着一瓶水。

冬青顺着那瓶水,看清的那个人,原本止住的眼泪,流得更厉害。

她想要背过身子,却找不到地方支撑,连站稳都成问题。

裴即白看着她,收回手,拧开水,递给她,冬青固执地望着他,咬着唇,不开口。

两人僵持着,冬青拼劲全力,转过身,拼尽全力站稳。

她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碎发被汗打湿,贴在额角,她的头微微仰,冬青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

她明明知道自己要不到什么答案,却又想要他的一个解释。

她劝自己放过自己,强撑的那股劲,泄了,她接过他手里的水,开口:“谢谢。”

她以为自己会说得很淡然,却没想到喉咙却沙哑得可怕。

她用清水漱了漱,等到口腔里没了异味,她小口吞咽瓶里的水,剩下半瓶水,清洗了碰过垃圾桶的手。

这之后,冬青也不管身边是谁,径直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不再看裴即白一眼,想与他错身而过。

裴即白见到现在的冬青,心没由来的心疼。

买过水过后的他,没见到她的身影,他是晃了神的。

他开始后悔,没留下司机的电话,可转念一想,冬青大概是不想见到他,所以不告而别。

这种无形中的拒绝,在与冬青重逢的这些日子里,他能若隐若现地感觉到。

她变了,变了很多,她的笑里总是带着疏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看向她时,眼里带着光。

那光,不知不觉中,好像灭了,而他不知道原因。

可他却又渴望那光,那是他少时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明亮。

所以他追来了,他在车上看到她弯腰的样子,心像是被什么刺中,痛得厉害。

冬青擦身而过的那瞬间,他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半个身子定在原地,整个人斜着,却不肯回头。

冬青头微仰,轻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像只陀螺,被生活狠狠地抽了几鞭子,便开始无主旋转。

胸口闷闷的,喉咙除了呕吐过后的苦味之外,犯上涩意,它们堵在那里,让她无法开口,脑袋发晕,冬青觉得眼前的风景开始旋转,双腿软绵绵的。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节脱轨的车厢,颠簸着,耳边似乎传来尖锐的呐喊声,这声音像个巨兽,将她吞没。

“我好累,裴即白。”她先认输,开了口。

裴即白手上用力,冬青被他拽到身前,她已经不想思考他想要做什么,只直愣愣地望着他。

裴即白避开她的眼神,接过她手上拎着的鞋,攥住她的手腕,绕到她身前,身子微屈,一个巧劲,将她背至身后,双肘勾住她的膝盖。

冬青整个人贴在他背上,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是好闻的,可她身上满是酒气,混杂在一起。

星空下降了,他俩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往前走,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从他们头顶拖曳而过,冬青脸上的光晕忽明忽暗。

她竭力回忆这种感觉,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如山风般涌进她眼里,一点一点清晰。

儿时那次崴脚,最开始是许琼岚送。

有天,不知什么原因,她在教室望眼欲穿也没等到许琼岚,等到的是他。

是他背她回家的,她就是这样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一路喋喋不休,最后闹得裴即白低沉呵斥闭嘴,她才不情不愿地合上嘴。

那之后,她总是故意躲着许琼岚,晚回家,在教室里等着他,他总会在下自习的时候来她教室看她一眼,她是不是还在。

只要她在,他就会被她回家。

从前的很多事情,现在都莫名其妙的想起,一种隐约的破碎声,似是来自她快要窒息的胸腔。

“裴即白,我没等你。”冬青突然开口。

“嗯,我知道。”他声音低沉,像是被砂纸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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