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70)
苏若华看她脸色,不由问道:“怎么,你竟不想回宫?”
春桃闷声道:“回宫,有什么好?走到哪儿,咱们都是宫女,看人脸色,低声下气,一步路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想想就丧气。在这甜水庵住着,虽说少了许多风光,可倒轻松自在,少了许多是非。”
苏若华微微叹了口气,将春桃丢在炕上的鞋样子拿起来,见上面有一朵小花绣的不好,便拿针替她绣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是宫女,是宫里的人,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垂头丧气,跳脚抱怨,倒不如好生想想怎么应对。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哭着过也是过,笑着过也是过,我倒宁可笑着。”
这些道理,也不过平常。
但苏若华的话,总是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那温软的嗓音,一字一字说来,令春桃那些烦躁郁闷,如积雪向阳,尽数化了。
春桃走到她身侧,挨着她在炕边坐了,瞧着她温婉娟好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不由说道:“若华姐姐,等你将来做了妃子,我去服侍你好不好?”
苏若华手中针线一顿,沉声问道:“你们近来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说我……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眼见就要回宫了,这种话动辄放在嘴边,就不怕给我带祸?”
春桃罕见她这般动气,倒吓了一跳,忙说道:“姐姐莫恼,我以后再不说了。”
苏若华脸色凝重,又问道:“到底什么缘故?”
春桃嗫嚅道:“还不是太妃娘娘总念叨,皇上待姐姐不一般,姐姐同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将来必不可限量。再说,容桂那蹄子也……”
苏若华秀眉微蹙,问道:“容桂?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春桃便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一遍,原来容桂见苏若华进宫,心里多少有些嫉妒不平,怨恨太妃不将这在皇帝跟前露脸的差事给她,言谈神色颇为显露,又厌着春桃与苏若华交好,平日里将自己排挤在外,便在春桃跟前蓄意挑唆,言说此次苏若华进宫,必定跳上高枝儿,再不回来,可惜了她们的姊妹情分云云。
春桃听着恼恨,便在太妃跟前与她使了绊子,阴了她几回。
太妃原就看不上容桂,苏若华不在跟前这两日,容桂又频繁出娄子,越发上火,只道她是心气儿高了,不愿再服侍自己,方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这等事,也算宫里常景,宫女太监之间勾心斗角,主子跟前争宠卖俏,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若华听了,又说道:“她心里怨怼不是一日两日,有这种心思,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你,你怎么也跟着乱说。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在宫里一句话,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春桃小声说道:“我虽气恼容桂嘴头子贱,但心里其实也觉着,皇上这样对待姐姐,姐姐承宠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说着,她拉住了苏若华的手,说道:“姐姐,进了宫,生死祸福都不由自己。伺候谁都一样是伺候,姐姐如不嫌弃,我宁可跟着姐姐。”
苏若华静默不语,坐了片刻,忽然起身,往外去了。
丢下春桃,一脸茫然,不知自己是否又说错了话。
苏若华出门,径直走到小院西北角的一间茅草房外。
这茅草房年久失修,平日里只用来堆放杂物,自从恭懿太妃主仆入住怡兰苑,便用作盛放柴薪,平日里除却杂役往里堆放柴火,倒也无人会来。
苏若华走到门上,拿钥匙开了锁,走进房中,扑面而来一股子尘土味儿。
屋中地下堆着些用以修缮屋顶的茅草,北方堆着一面墙的柴火,容桂就靠着柴堆,蜷缩在地下。
听见动静,她抬起眼皮扫了苏若华一眼,不无嘲讽道:“难得,姑姑愿意来瞧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苏若华缓步走入屋中,来到容桂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淡淡说道:“听闻这两日,你时常在背后嚼我的闲话?”
容桂轻蔑一笑,一改往日怯懦柔顺的神情,仿佛已是自暴自弃了,她说道:“你自家做下的事情,难道还怕别人说不成?”
苏若华轻轻扬起精巧的下颌,淡淡问道:“我做了什么?”
容桂原本清秀的脸,顿时一阵扭曲,她语带愤懑道:“你私通外男,不守宫规,却偏偏仗着娘娘宠爱,挑唆离间,拿我扎筏子做遮羞布。”
苏若华浅浅一笑,又问道:“还有什么?”
容桂又道:“你还借着与皇帝旧日情谊,欲擒故纵,狐媚惑主,哄得太妃娘娘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你一人身上。旁人,一个不用,一个不信。若华姑姑,你未免忒也霸道。”
苏若华倒并不生气,却还有几分纳罕,点头说道:“原来你竟是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