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25)
苏若华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微笑说道:“知道你是为我,但委实不必如此。太妃娘娘已处罚了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打嘴的?她正受训,你这会子跑去,叫人看个满眼,传到太娘娘耳朵里,又要怪你毛躁轻浮,失了分寸。”
春桃虽是个风火脾气,却极听苏若华的话,被他这般一说,果然就不动了,低头又打她那络子去。
苏若华便坐在春凳上出神,默默想着这两日的事。
太妃的意思,她心里其实明白,指着她和陆旻往日的情分,想着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她膝下无子,又没有势力雄厚的娘家可以倚靠,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抚养过皇帝一阵子。宫里有赵太后把持,两人原本就不对付,她想回宫去,自然要为自己扶持个可靠的势力。
她轻轻咬着指尖,并未涂抹蔻丹的指甲泛着杏仁般的颜色,很是美丽。
苏若华心中有些烦乱,既为人仆,自然要忠于主上,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虽说她帮衬着恭懿太妃,确实有自己的心思,但这忠于主上的心思却从未变过。然而眼下,在陆旻和太妃之间,她却产生了动摇。
第十二章
想起陆旻,苏若华只觉得心口一紧。
无论如何,他是她在这座宫廷之中相伴时日最久的人。
不论其他,单只凭这段相依为命的岁月,便足以令她放之不下。虽则,或许只是她自以为的相依为命。
苏若华对于陆旻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太妃有意要她攀住他时,她并未多想,便回绝了太妃。
她知道太妃所言也都是为了将来的考量,倘或她当真能做了皇帝的宠妃,不单自己能飞上枝头,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亦能有所照拂。更甚至于,或许整个苏家都能再度起复。
然而,她不愿。
她不想任何人,将她当做棋子,来牵绊住陆旻。
苏若华正默默出神,春桃将络子打了个挽扣,随口问道:“姐姐,却才我看橱柜里之前那碟果馅儿酥饼,怎么不见了?”
苏若华闻声回神,淡淡问道:“你寻它怎么?”
春桃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方才有些饿了,所以想起来姐姐才做过点心。本想拿来吃,倒没寻着。”
苏若华朱唇轻抿,片刻说道:“我自有用场。”
春桃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姐姐不必说了,我晓得了。”笑了两声,又说道:“这个霍大人也当真是个嘴刁的,除了姐姐亲手做的,旁的他连碰也不碰。之前姐姐病着,太娘娘指派我去送些吃食。篮子搁在茶炉子下头,硬是两天没人碰,竟都便宜了那巷子口的黄狗了!偏偏,他也能认得出来。”
苏若华听着,轻轻说了一句:“他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不然,皇上也万不会将娘娘的安危托付与他。”说罢,又沉思不语。
一旁春桃兀自喋喋不休:“姐姐,当初你倒是怎么认出来那人是皇上派来的?咱们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连甜水庵的师傅们,也都没察觉到后巷子里那茶棚易了主。”
苏若华闻言,瞧着她浅浅一笑:“想知道?”
春桃见她如此问,忙摇头道:“我不过是闲磕牙,姐姐不便说,不说也罢。”
入宫保命第一条规矩,少打听,多做事。若为一时好奇,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怕顷刻间就引来杀身之祸。
苏若华入宫多年,资历深厚,知晓许多陈年旧事,及主子们身上的秘辛。然而这也就是她了,自己若不知轻重,莽撞冒失打听出来,两人再怎么亲厚,怕也要生祸。
嘴严实些,对彼此都好。
苏若华瞧着她那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
她因何认得那人,其实并无什么不可告知人之处,但春桃聒噪不休,她便捉弄了她一下。
这大约是六年前的事,那时候恭懿太妃与赵太后正水火不相容,后宫势力亦是泾渭分明,彼此争斗十分激烈。
那年秋天,她为时气所感,不凑巧染上了风寒。
依照宫规,宫女染病当送至安乐堂,以免过人。
然而,那安乐堂说是个收容病人的地方,实则是个遭罪的去处,房舍简陋不说,更少人照料服侍。平常没事儿的人进去,还要染上一场病,更别说病人。
这地方,原本只收容那些下等身份的宫人,苏若华染病之时已是太妃身侧的掌事宫女,身份不同一般,历来这样的人,各宫的主子都是容留在身侧养病的。
其时的赵皇后便抓着这个把柄,竟亲自带了太医到太妃宫中,不顾太妃的颜面与求情,诊明了苏若华的病症,便下了懿旨,将她送到了安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