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19)
苏若华明白过来,望他一笑,又欠身行礼:“多谢霍大人示警。篮子里,是太妃娘娘的一点心意,大人辛苦了。”言罢,她回身向里行去。
那人瞧着她身影远去,冷不防又出声道:“苏姑娘!”
苏若华有些愕然,回首看他。
那人微一踟蹰,说道:“诸事小心。”
苏若华闻言,含笑点头,迈步走开。
那人立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远去,方才提起那只篮子。
揭开篮子上盖着的蓝底儿碎花布,底下有一包点心,一瓶刀创药,另有一只牛皮口袋。
他浓眉一挑,拿起那只口袋在手中把玩了一番。
这口袋倒是简单质朴,只是牛皮熟了之后以粗麻线缝制而成,朴素到了竟不像出自一个姑娘之手。
他扯了扯口袋,只觉甚是结实,颇合心意,眸光便不由暖了几分,恰如冰雪初融。
恰好自己的暗器囊坏了,正可替换。
他将篮子放回茶棚内,又看了一眼甜水庵内,那道倩影早已不见。
他面上现出了几分复杂神色,这苏若华不是个简单人物。
皇帝派他前来暗中保护太妃,蛰伏于这茶棚之中,扮成个市井杂役。这件事,除了皇帝与其心腹几人外,无人得知,更无消息走漏。他在此地一连住了三个月,甜水庵众人也无所察觉。
直至一日,苏若华忽然来到他面前,向他笑说:“霍大人,太妃娘娘体恤你守卫辛苦,命奴才送些吃食过来。”
因无上方的旨意,他并不曾理会她,但她却坚持每隔五日便来送一次东西,有时是精细点心,有时是零碎用品,皆是实用之物,并无花哨的东西。
他是不知如此举动,是太妃的指使,还是苏若华自作主张,但看这份用心,却不似一个上位者的手笔。
宫里人曾私下传言,恭懿太妃能一路平安走来,苏若华功不可没。
她忠心护主,一心为太妃谋划,所以来拉拢自己,这也是情理之中,然而这份心思却是极细致周到又十分灵活巧妙。
太妃如今势微,虽说眼下仰赖宫中,衣食无缺,但到底也是捉襟见肘,当初她离宫之时,除却日常用品及几套四季衣裳,赵太后竟不准她多带一分财物。太妃手里无钱,想要打点拉拢,也必定有心无力。这若换做旁的侍从,主子既不能,那奴才更不能,乐得什么也不做,或者敷衍塞责。
然而她却并未如此,能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且观察入微,极擅揣摩人心,打量自己是个武人,送来的便皆是吃用之物,比如今日这牛皮口袋——不花哨、不华贵,却极贴合心意。
打从她看穿自己身份,自己极少理会她,她倒是风雨无阻,每隔五日必定前来。旁的不说,单单这份韧性毅力,那就很令他这个大男人佩服了。
但只一件事,她是否还记得他?
苏若华缓步朝着怡兰苑行去,心头微微有些沉甸甸的。
她知道,那人说的夜探绝非这般简单,必定是宫里有人想对太妃娘娘下手了。
会是太后么?
苏若华略一琢磨,便摇头否定。
赵太后如若真想对太妃动手,便不会等到今日,早在当初便会随意罗织个理由除掉太妃。即便是因顾忌皇帝,来了这甜水庵,也大可知会庵主一声,不动声色便能行事。如何会派个刺客,前来刺杀?这般躲躲藏藏,又大费周章,实在不似赵太后的行事风格。
若说是旁人,太妃早已离宫,朝中又无势力,谁会容不下一个先帝的女人?
苏若华想不透彻,便暂且放下,一路走回怡兰苑。
今日上午是不必她当差的,寄居甜水庵,太妃平日也无甚要紧事。她进了怡兰苑,便回了住处。才踏进门内,就见春桃坐在炕沿儿上低头做活计。
苏若华走过去瞧了一眼,见春桃攥着一把的石青线、鼠线、金珠子线,原来是在打络子。
她笑了笑,说道:“今儿倒是有功夫,做起这个来了。”
春桃听见声音,抬头冲她一笑,将手里一半的络子丢下,快步走到橱柜边取出一盘马蹄糕,端到苏若华面前,说道:“姐姐,却才主持过来,送来几盘点心,娘娘便赏一盘。我惦记着姐姐早饭时没吃多少东西,怕姐姐饿了,藏起来的。”说着,又抿嘴一笑:“容桂不知道。”
苏若华并无几分胃口,但看她申请殷切,还是拈了一块,微笑道:“你总这个样子,容桂背地里又要埋怨了。”
春桃嗔道:“她埋怨什么?!咱们都知道,虽说是随着太娘娘住在这儿,若不是有若华姐姐调度,还不知要闹到什么田地。她自打来了太妃娘娘手下,倒都做过些什么事,一天天沮丧着个脸,好似人人都亏欠了她似的。背着人,便抱怨什么时运不济,本是进宫的,倒来了尼姑庵。她也不把镜子照照,这要不是赶上这档子事,她也配到娘娘跟前伺候?!换做是宫里,这般挑三拣四多嘴多舌,我早把她送到浣衣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