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深, 罪无涯/白塔寺下(212)
沈泓渊站在沈宅大门口拍了拍门环,过了一阵儿,门开了,阿奎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缩着脖立在门口,见来人是浑身湿透的沈泓渊,惊得两眼瞪得溜圆,连忙用伞罩住沈泓渊的头顶,想与他一同走。
沈泓渊抬手一挡,笑道:“反正都湿了,不用打伞了。”
二人一同进了堂屋,阿奎赶忙取了干燥的毛巾,指着西厢房北侧的淋浴间,意思是让沈泓渊先去冲个热水澡。
“爸爸呢?”沈泓渊问道。
“睡觉。”阿奎嘴上发出一个不太标准的发音,头靠在合并的双手上,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最近,阿奎的听力和语言能力都有所进步,那些最基本的生活用语,他凭借着助听器都能听懂,也能发出一些不太标准的简单词汇。
沈泓渊惊喜地夸道:“阿奎,你都能讲话了,真棒啊!”
阿奎很受鼓舞,用手搔着头,亮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沈泓渊先去淋浴间冲了个澡,穿上了阿奎找来的干净的T恤衫和大裤衩。
此时,院子里的雨竟然小得快停了。他快步跑回了堂屋,见阿奎已把他的湿衣服都洗了,正在往衣服架上挂衣服。他走到西堂屋,轻轻推了一下门,见父亲并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一张竹摇椅上,耳朵上戴着耳机听着收音机。
他走过去,父亲被惊动了,连忙将耳机从耳朵里□□,抬头问道:“鸿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来,冲了个澡。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沈鸿渊关切道。
“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
“心脏没事吧?”沈泓渊继续问道。
“没事儿,要是有事儿也不怕,我这里到处都放着速效救心丸,吃上就没大碍了。”沈维厚不以为意道。
“那就好,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你那么忙,不用操心我,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整天在那些化学药品的环境下呆太长的时间。”沈维厚倒操心起儿子的健康来了。
“好好,我会注意的。”沈泓渊乐了起来,他觉得父亲越来越像张凤兰了,见了他每次都唠叨半天,都是关心他的废话,但他听了却很受用,感觉很亲切。
沈泓渊环顾四周,见屋内的格局同以前一样,只是墙上多出了张凤兰的遗照,他突然像想起什么,问:“爸爸,那个东堂屋现在谁住呢?”
“没人住。”沈维厚应道。
东堂屋原来是张凤兰的卧室,后来,张凤兰和沈维厚领了结婚证后,就都住到了西堂屋,东堂屋就成了张凤兰的佛堂了,里面供奉着观世音佛龛,还有灯盏和香鼎之类的东西,沈鸿渊很少进这间屋子,突生好奇之心,霍然起身,撩起门帘,穿过厅堂,吱吱呀呀地推开了东堂屋的门。
东厢房光线晦暗,由于窗外种植着葡萄,整个窗子被蔓延的葡萄藤遮蔽了大半个窗子,所进光线实在有限。沈泓渊抬手摸索着开了屋内的电灯,一个瓦数极低的橘黄灯泡竟然悬吊在屋内的前半部分,他不记得以前这个屋里开灯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偶尔进来时,屋里总是燃着昏黄的蜡烛,所以印象里这个屋子就像个祭拜的庙堂。
张凤兰逝去后,家里无人再祭拜佛像,他凭着橘黄昏暗的灯光看到了屋里的摆设。屋内的前半部分是起居室,有挂着蚊帐的单人木床和旧式红木桌子,床边有个单人樟木衣柜;后半部分就是一个标准的佛堂设置,东北角上悬挂着一张高大的唐卡画像,黑底赭石色的勾线,偶有孔雀蓝的点睛之笔,他不认得那画像上是谁,只是觉得这佛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面目竟然是狰狞的,手里拿着金刚杵和骷髅头的法器。
他心想,阿姨屋里挂着这样一幅画,难道不害怕吗?他侧头看向东侧墙,有一个两尺高的木质佛龛,里面供奉的是素雅端庄的观世音菩萨,佛像下的台子上摆放了焚香鼎和蜡烛台,不过现在鼎里只有灰烬和未燃的蜡烛。供奉台子下面有两只绣着卐符的垫子。他跪坐在那垫子上,安静地呆了会儿,竟也能感到一丝内心的平静,想象着张凤兰在过去十一年煎熬的岁月里,就是靠着这个小小的港湾获得了精神的慰藉。他侧目发现那张唐卡画像格外的立体和突出,忍不住掀开丝质的画像,竟然看见后面的墙突出五六公分,比旁边的墙都突兀,心中好生奇怪……
沈鸿渊从东堂屋出来,看见父亲又戴上了耳机,心无旁贷地听着他的收音机。他默默地坐到藤椅旁边的凳子上端详着父亲。
沈维厚猛地抬起头,惊讶地扯下耳机,惊喜地问道:“鸿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