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灯(16)
冷面公主,不一般女士,她还挺会给人起绰号。
他忽然好奇,自己在她那里是怎么个形象了。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秦遥伸个懒腰,“行,你要乐意赔就赔吧,我都行。”
她看见他扎进西装裤里的衬衣下摆被他伸懒腰的动作带出来,果然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梅超,“你还不走?”
“嗯?”
“不是说聚餐么?”
秦遥点根烟,“哦。”
她有些忍不住了,“别抽了,待会儿烟灰落衣服上。”
小老板淡漠地挑眉,“这衣服,你喜欢?”
“……贵。”
“不贵,地摊上两百块三套。”
梅超无语,“……你快走吧”
看着她的背影,秦遥笑出声。
最后,梅超以店里的名义,赔了“不一般”一笔钱。
她看着自己的电子钱包上骤然减少的数字,说不心疼是假的。
要不打电话跟妈妈要一点?
不行,谁让自己逞英雄?后果就自己受着吧。
实在不行在网上接个兼职,帮人做个工业设计图,这技能,还是初中那会儿暑假,跟着大院里读工业设计的邻家哥哥学的,当时的一时戏耍,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拉她一把。
她一手滑着鼠标,一边盯着屏幕胡思乱想。
原来,“冷面公主”叫初早,她订了两晚,明天才走。
梅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替她挡下了这事儿,只是在看见初早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小学五年级的一个中午。
十一点四十五分,放学铃声已经响起。
楼上楼下和隔壁,学生们都背着书包欢快地往外跑。
只有她们班,全体起立,一动不动,还怀着孕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眼睛像雷达一样扫着大部分不足一米六的学生。
“把你们的桌斗清空,东西都摆到课桌上,书包也拿出来,所有的班gān部站到台上来。”
教室里窸窸窣窣,夏天的正午蝉鸣声一阵一阵的,教室窗口旁边就是一棵盛放的槐花树,洁白的花朵挤挤挨挨,香气浓郁醉人,还有同学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撒了一地,这个时候也不像平时那样,别的同学会跟着恶作剧地笑起来。
梅超觉得周围静得可怕。
她将东西按照班主任说的放在桌面上,然后站上了讲台,那个时候,她是班长。
站在班主任身旁的女生不停的抽泣,她丢了钱包,里面没多少钱。
只是,那是一个漂亮的钱包,粉红色,亮漆皮,是她的父亲去香港出差带回来的礼物,早上很高兴地带过来,中午放学时就没有了。
“搜。”班主任下了命令。
小班gān部们一人负责一列,挨个儿去翻同学的书包,查看桌斗。
梅超说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对老师的尊敬在那一刻全部消失,她更是讨厌自己,要去翻那些平时跟自己一起跳皮筋、一起在课间打闹的同学的东西。
大人们好像常常觉得,孩子们不懂。
哪里是不懂,只是因为年岁不够,无法表达出来而已。
成年人在孩子面前,言行应当更加慎重才对。
因为它们的评价体系,只是一颗gān净透明的心。
东西最终找到了。
是一个坐在梅超后座的女生,平时沉默寡言,下课也很少出去的瘦小女生,父亲是这里的煤矿工人。当时梅超翻她的书包时,她也像现在的“冷面公主”一样,没什么表情,只有藏在课桌下的手握成拳,发抖。
班主任将“冰山公主”拎上台——原谅梅超在心里将她定义为冰山公主,狠狠地批了一顿,梅超头一次发现原来骂人可以有这么多的花样。
后来梅超在日记里写,老师,您不是老师么?为什么不能教教她呢?
教教她,会不会不一样?
再后来,“冰山公主”就走了,不知道是退学,还是转学了。
梅超揉了揉眼睛,都多久的事情了,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深深呼吸一口气,胸口处的压抑感也并没有消失。
想些别的吧,别再想她了,都过去了。
他的西装,真的两百块三套么?哪儿买的?那个阿玛尼的logo真bī真啊。
穿他身上挺好看……
秦遥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助理的报告,手中的笔一下一下戳着桌面。
“也就是说,华江新城店这个月刚刚收回了本金?”
他直接打断报告,从那长篇大论的专业名词里跳出来。
助理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那个地段,加上最近那边的展览活动,这个业绩,有点说不过去了,孟经理,你说是吧?”
孟霖一身冷汗,“是,是。”
小老板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写个报告吧,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