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灯(143)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梅超双手紧紧环着他,心痛渗入每一个细胞。
秦遥笑了笑,“做错了事,要受惩罚,我没得后悔。”
再久一些日子,梅超总是想不起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他抱着她,冬日夜长,让人恍惚着这白昼再不会来。
后来的十几年里,她没再见过他,甚至没有梦见过他。
只是在梦里,雪地里长长一溜脚印,深重又杂乱,那是他来时的长街,此刻却空无一人。
第64章
柳荫颓然地蹲在派出所门口,眼睛里已经没了昔日的光芒。
报警之后,派出所出警很快,秦遥手上的手铐让她几近崩溃,只知道按着他的指示牢牢拉住梅超。
她深深呼吸一下,空气中一团白气很快散去。
天际泛出灰白,那是黎明。
一杯热咖啡放在地上,紧接着梅超也跟着坐在台阶上,她一身láng狈,套着秦遥的黑色羽绒服外套,不过几个小时,沾染在外套上的鲜血已经发gān,变得乌黑。
梅超远远望着一点点露出弧形轮廓的朝阳,嗓子像是被剌了一刀,“津城比粤东冷多了。”
热美式有些烫手心,柳荫忽然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真的才二十岁吗?
“我已经联系了明总,他正在赶过来。”柳荫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人,但似乎这个女孩子也并不需要安慰。
安慰对于敏感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怜悯。
她点点头,下巴往羽绒服的领子里钻,努力地想要留住一点温度。
“我走了,你好好守着他。”梅超忽然站起身,丢下句话头也没回。
柳荫眼皮一跳,刚想说些什么,看着那道果决的背影,涌起的惊愕和愤怒一下子就消散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子不会丢下秦遥。
就像夜里她那样伤心地抱着秦遥一样,嘴里不断不断地重复着,“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一定有,一定有的。”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快要八点了,距离秦遥进去做笔录,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附近的路灯随着渐亮的天光熄灭,道路两旁的树木灰头土脸的,昨晚后半夜又落了雪,几个清洁工扛着铁锹一边骂娘一边铲雪。
柳荫想起了之前秦遥问她,要怎么才能断绝父子关系,她说,其中一方死亡,关系自动解除。
不知道是低温,还是回忆,让她忍不住发颤。
是不是那个时候,秦遥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又或者,更早之前?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是让她无条件服从的老板。
看着眼前的录音和录像设备,秦遥无念无想,只是觉得疲惫极了,赖以支撑的怨气、恨意随着昨夜散去,此时的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抽gān了水分的gān尸,眼窝深陷,神情飘忽。
田林手中捏着笔,纸上已经写得满满当当,抬头看被铐在椅子上的人,他心中无比复杂。
短短半年,曾经的“家庭bào力”就演化出了今天的结局。
他站起身,拿起笔录表走过去,拍拍昏昏欲睡的秦遥,“醒醒。”
秦遥仍旧是茫然,视野里找不到方向,只是听见有人在叫他,却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秦遥,你看看记录表,是否和你陈述的事实有出入,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按手印了。”
轻飘飘地,一张纸落在他手上,秦遥撑着一口气,脸色青黑,他低头去看纸上的内容。
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他只看到了几个词,弹簧/刀,秦勇,当场死亡。
“不对,不对。”
田林一听,忙问,“哪里不对?”
“少了秦遥,是秦遥,秦遥杀了自己的父亲。”
听他这么一说,田林就知道,面前的人已经糊涂了。
他想起师父说的那句话,“田林呐,案子不是谁杀谁、谁打谁这么简单,外行人这么粗bào地下判断可以,可作为警察,你得用心当眼睛呐。”
记录表的一角被他捏着泛了皱褶。
拿起弹簧/刀冲向自己的父亲的那一刻,秦遥有没有别的选择?田林不断地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
玻璃门被人敲响,田林抬头一看,同事拎着一整套的豆浆油条晃一晃,示意他出去吃早餐。
军事管理区附近的公jiāo站台,梅超顶着路人时不时的打量快步往家走。
保安亭的岗哨刚好轮班,年轻的兵站得笔直。
“小张。”她的声音有些哆嗦。
“梅超,你这怎么回事?”哨兵看着她满身的血渍问。
张兵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算是哨兵里和梅超比较熟的。
”岗亭的电话能借我用一下吗?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行。“
张兵打开岗亭的门,她走进去,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些不适应,拿起电话就拨了梅军留的部队号码,不到半分钟,电话就转接了,是梅军的助手接的,说梅军不在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