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和尚被囚于此，已不知多少时日，想必几年是有了。

大约十几年前，和尚在江南化缘，凑巧碰到一凶物。乃是过世的一位青楼女子，至于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就不得而知了。说其凶煞，倒也不至于。只是年年中秋之夜，便要食一人，方可维持人形。和尚稍稍查过，吃的也大多是贪官污吏，纨绔子弟。

然，天界有法，人间有序，冥界有则。

是以，和尚便要捉了这凶物邪灵，替她度化，再世为人。怎奈，凶物年岁日久。苦苦挣扎，竟也逃出生天。和尚一路追那凶物至此，眼看就要捉住。偏与秦家主母撞个正着，凶物便一下跳进了主母的肚皮。

彼时，那秦家主母的肚皮已7月有余，眼看就要生产。无奈，和尚只好以镇宅为由，住在秦家，以防不测。

两月后，生下一女婴，取名秦枳。乃是鬼胎与人胎的结合。

初时，与普通孩童无异。随着年纪渐长，妖邪之气愈盛。和尚本想从小对女娃进行度化，怎知这度化之法对人身无用。十岁上，试探时，已隐隐恢复了那青楼女子的大多记忆与能力。和尚便想着，即如此，那便杀一人救百人吧。岂料，小娃娃诡计多端，早先在我的饮食里，下了疯癫之药。

佛曰，不可杀无辜之人造业。

她利用府中众人，绑了我。扬言我体内有邪祟，需镇压。故，将我囚困于此。”

和尚说完，念了声阿弥陀佛，就静了。

曹府思来想去，仍觉得有些不解。便问道：“你不是说周身法力尽丧吗？怎么丧的？”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和尚破了色戒，自挖双眼谢罪后，被那女娃偷袭。这才丢了维持浑身法力的舍利。” 和尚扭捏着说完，轻叹了口气。

“嗯……原来如此。可，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曹府心想，这和尚未免太过轻信于人了。

只见那和尚摇摇头，叹息道，“和尚命数将尽。本以为，行路至此，佛法难圆。谁知，竟送来了你。佛不度是人，是人自渡。阿弥陀佛。”

曹府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倒也没再逼着和尚给他解释。

眼看着天又朦朦亮了，曹府去推那和尚。尸身早已僵硬，触之生凉。便是说书常说的那个，圆寂吧。曹府想着，又开始担忧自己的性命，可怎生是好。

和尚有一串佛珠还捏在手里，无聊之时，曹府便拿来转圈圈。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一天又过去了。

暮色深深的时候，井口来了人。只有秦枳。

“你倒是什么时候把我拉上去？” 曹府想来，自己又没真正伤害过她。本意也没有想伤害她，按照和尚的话说，此非大奸大恶之邪灵，自己或许有生路吧。

“和尚圆寂了？” 谁知，人家并不关心曹府的死活。

嗯。曹府只得据实以答。

月光幽幽下，似乎看到秦枳的脸上，滴下了些许泪。

看来传言果真不假，这秦家小姐着实爱上了这和尚，只不过此秦家小姐非世人眼中的秦家小姐罢了。

正想着，一声长长的鬼吼，振聋发聩，凄厉惨绝。

原道是，那些年的鬼吼鬼叫，是这鬼发出来的，不是那和尚。明了明了。

“你既如此深爱这和尚，为何还要嫁与辞间为妻。” 这可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了。莫不是，为了吃掉辞间？转念一想，果然是要十五了。

曹府一下子便开始心急如焚。

“妖物！你休要伤害辞间！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

听到这呐喊，秦枳小姐低下头，凶相毕现。俯身跳进了枯井，一把擒住曹府的脖子。力道之大，非是读了多年书，有些皮毛功夫的曹府，所能对抗得了的。

“你身上的血又没有天下药材的精髓，要你何用！便只我吃了你罢！” 说着，就要张开阴森大口，咬向曹府的脖颈。

情急之下，手边也无甚物件。只手里还攥着那和尚的佛珠。便朝秦枳脑袋，掷了过去。

出乎意料，那女鬼差点被打出秦枳小姐的身体，还连咳了好几口血。瞧这样子，便是受了重伤。果不其然，没待几息，便逃了。

曹府细细留意了刚才的几口血，好像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也一起吐了出来。看了看，莫不是那和尚的舍利？舍利给他放回去，能复活吗？

便想轻轻拨开和尚的口齿，给他塞进去。谁知，圆寂了的和尚，周身似钢筋铁骨，牙齿也合得死死的，根本撬不开。

那待如何？

那女鬼没了舍利护身，是不是出去便要立刻吃人了。她又受了重伤，便是头一个就要吃了辞间罢。

这样一想，浑身哆嗦了一下。

既鬼能吃得这舍利，那人也能吃得。和尚，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