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新柳+番外(130)
温热的肩头贴近她,可力道并不太沉重,与其说是他在靠着她,不如说是他们相互倚靠。
一点血腥味沁入鼻间,新柳忍不住转头,果真看到他肩下有一处伤口,月光下看不太真切,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之前,她竟然都没发现他受伤。
“你的伤口,处理过吗?”她问,也不知道玉郎什么时候会来,早点来也好早点把这人带出去医治。
他摇了摇头,“已经不流血了,就是有些疼。”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虚弱,心下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不该带你到这儿来的,要是直接去找玉郎就好了,玉郎他会医好你。”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自责,自动忽略了玉郎两个刺耳的字,反过来宽慰她,“是有人在追我们,你为了救我一时走错了地方而已,”他顿了一下,提议道,“你会讲故事吗,给我讲个故事听听,那样我就注意不到疼了。”
她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故事,于是点点头,“好吧,不过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好不好。”
她刻意忽略了他灼灼的目光,一边感叹着这人笑起来还真是好看,一边尽量专注的去讲故事,“从前有一只兔子,它每天望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圆时像地里的白萝卜,水嫩嫩的,月亮弯时,像弯弯的青草尖儿,散发着青草香……”
兔子想吃月亮,月亮又像大白萝卜又像青草尖儿,味道一定很好。可是兔子还没有吃到月亮,便被猎人一箭射穿了后腿,它逃啊逃,逃出了猎人的视线,晕倒在路边,被一个姑娘救回了家。
姑娘给它腿上糊了一堆绿糊糊,冰冰凉凉的,姑娘给她吃水灵灵的红萝卜头,脆生生的。姑娘待它真好,只是一直将它关在笼子里,它的腿好了也不曾放它出去。它还是想吃月亮,可它看见月亮的时候却少了,只能每天从窗户栏杆间看见一点漏进屋里的月光。
月亮究竟是什么味儿呢,有白萝卜嫩吗,有青草尖儿香吗,比姑娘给它的红萝卜头还脆吗?它的好奇心一日比一日重,可姑娘仍旧没有放它离开的意思,它想,或许它这一辈子也不能够吃到月亮了。
猎人是姑娘的旧识,他带了两只小兔子给姑娘,小兔子雪白雪白的,黑黝黝的眼珠像沾了水的紫葡萄,惹人亲惹人怜。姑娘把小兔子抱在怀里,脸颊蹭了蹭小兔子通红的鼻尖。
兔子扒着笼子栏杆,红了眼眶。姑娘在它腿上糊绿糊糊的时候也曾把它抱在怀里,可是它从来没机会蹭’蹭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像白萝卜染了粉色的霜,像青草尖儿上透亮的水滴,它什么时候才能蹭’蹭她的脸颊呢。
兔子想起月亮的日子越来越少,想着姑娘脸颊的日子越来越多。它想用鼻尖蹭’蹭姑娘染了粉霜的脸颊,想像小兔子那样藏在姑娘的臂弯里。可是啊,它见到姑娘的时候却没有以前那样多。
它的腿好了,姑娘也有了小兔子,姑娘还有猎人。它在笼子里,听着院子里传来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像是森林里画眉鸟的歌声,又清脆又活泼。
兔子看见月光时再也想不起月亮了,可兔子看见红萝卜头时却会想起姑娘的脸颊。
后来,兔子也不再想起姑娘来,它还是想尝尝月亮的味道,于是它磨断了笼子栏杆,几乎磨光了它的牙。它趁着天光跑出去,月亮还没来得及攀上天空。
它在路边的草丛里穿梭,在几乎跑进草丛连接的森林时,它听见姑娘的喊声,还有羽箭破空的声响。
“羽箭又一次射穿了它的腿,这一次是前腿,它觉得疼,上一次可没有这样疼,它睁着通红的眼睛,盯着天空,固执的等着月亮升起,可是它终究没看到月亮,却看到了姑娘的脸颊。后来……”
软糯的女声戛然而止,故事的结局没来得及登台。新柳睁圆了眼睛,迷茫的抬头看着突然将她揽到怀里的男人。
“有人,故事下次再讲。”男人贴在她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嗓音低沉又柔和。
难道是追杀他的人,她反应过来,脑子里虽还有些迷糊,仍是乖乖的点了点头,男人放开捂住她嘴的手,狭长的眼里因为她这副呆呆的样子染上几分笑意。
烈烈的夜风时喧时寂,幽幽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囡囡,囡囡,你在哪儿?”那是个嘶哑的女声,又悲戚又哀婉,听的新柳心里一阵难过。
这片沙漠恶名在外,这么晚怎么会有女人闯进来,她不禁有些担心,于是伸手推了推抱着她的男人,低声道,“是你的仇家吗,好像是个女人啊,她会不会迷路了?”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安抚道,“不是,再听听,万一是迷路了,我们再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