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32)

作者:带带带太监

半夜醒来的时候阮呦听见李氏辗转反侧,咳嗽了几声。

长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阮呦醒来后没有看见阮雲和阮父的身影,心里发慌,忙问李氏,“娘,哥哥和爹呢?”

李氏嘴角含笑,“别担心,他们找吃的去……咳咳咳……”

她又忍不住咳嗽几声,阮呦这才注意到李氏的脸色很不好,面容憔悴,唇色呈病态的白。

阮呦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娘,你生病了,我去拿药,包袱里还有药。”

她急忙起身,却李氏拉住。

“你二叔已经给我看过了,一点小风寒,多睡睡就行了,不碍事的,那药留着给阿奴吃,他救了娘的呦呦,娘心里感谢他,”李氏摇头,又仔细叮嘱她,“这两日你跟着义母睡,别靠得娘太近知道不,你身子弱娘怕你也染上风寒了,咱也没那么多药。”

阮呦摇头不依,“娘,惜儿喝的药还有剩下一些呢,不用省,染上风寒了也不能拖着,不然就拖成大病了。”

李氏抿着唇,不想喝药。

但见阮呦咬着唇看着她,杏眸渐渐蒙上雾气。她知道,她要是摇头这娇气的丫头指定要哭,到底还是心软了,点点头同意。

阮呦这才松了口气,去找阮二叔。

自从郑氏被土匪撸走后,阮二叔就变得沉默寡言,他垂着眼皮,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给阿奴换药。

“二叔。”阮呦抱着包袱过去,“我娘得病了,您看看这里面哪些药有用?”

阮二叔身形微顿,面上悲戚。

他默了很久,唇瓣微颤着,酝酿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阮呦。

这些药,都没有用。

“二叔?”阮呦微蹙眉头,心底生起不安,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声音有些慌乱,又问,“我娘现在发热,可以吃惜儿的药之前剩下的吗?”

阮二叔抿抿唇,接过包袱,手轻轻抖着从里面挑了些药材出来,“就煎这些药吧。”

阮呦蹙着的眉头松下来,接过药就去找竹筒,“嗯,谢谢二叔。”

阮二叔见她忙碌的身影,垂着头叹了口气,眼眶湿润。

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在咳嗽发热,很多。

临近傍晚的时候阮雲和阮父,还有陈娘子才回来。

几人的脸上都挂了彩。

阮雲一瘸一拐地回来,眼角青淤,嘴角也裂开了,眸底却含着笑,他快速地将一块饼塞进阮呦的手心,然后将她护在怀中,阻断有心人打量的视线让她快点吃下去。

阮呦捏着饼,几口将饼囫囵吞枣塞进嘴里,噎得直咳嗽,边吃边掉眼泪。

她拽了拽阮雲的衣袖,“哥哥,明天带上我吧。”

她说,“哥哥,我也要去抢吃的。”

她不想做个闲人,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父兄的羽翼下,做一朵毫无用处的菟丝花。

阮雲疼惜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痕,目光复杂,挣扎了好久才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好。”

乱世中想要活下来,只有先自立。

义母她们抢回来了吃食和水,正好可以给娘和阿奴哥哥熬药。

阿奴哥哥在昏迷中根本喂不进去药,阮呦自己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才贴着他薄薄的唇,将药一点点渡给他。

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喜欢阿奴哥哥。不是兄妹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苍白的月光洒下,空气里燥热似乎退却几分,少年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面容清冷,透着病态的苍白,隆起的喉结轻轻滑动着,吞咽着药汁。

阮呦抬起眸看他,抿着唇笑了笑,梨涡浅浅的,她抬手将陆长寅耳鬓的碎发理了理。

她知道阿奴哥哥不会喜欢自己的,虽然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却觉得他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她只是想救她,不会赖着他的。

反正她这样的身子也嫁不了人,也不会对不起谁,要是还能活着出去,她不嫁人就是,就陪着爹娘身边。

之前程青梅给阿奴哥哥送吃的,阿奴哥哥吃了,她知道,阿奴哥哥想活着。

很想很想。

那她就让阿奴哥哥活。

阮呦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阮雲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沉沉,并未阻拦她。

“哥哥,我以后不嫁人了。”阮呦拉着阮雲的手,脸颊发烫。

她从未如此大胆过。

“好,不嫁就不嫁,哥哥养你。”他弯唇笑了笑。

陈娘子摇了摇头,擦着染血的菜刀,转眸去看一旁坐得远远的李氏,发丝凌乱,满眼疲惫。

阮呦挨了一巴掌。

是李氏打的。

因为她不依不饶非要跟李氏睡一起。

她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掉,“娘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呦呦也不会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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