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165)
赵乾心领神会,“大人放心,属下马上安排人,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陆长寅手指轻轻点着案几,嗓音沉沉地“嗯”了一声,又忽然开口,“郑秋媛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回大人,四个月。”
郑国公府里的人都听大夫说的,以为才一月,就将此事瞒了下来,想着到时候成婚了说孩子是不足月生下来的就能园过去。若不是郑秋媛本生就长胖了许多,那肚子本来就大得像怀了四个月的孩子一样,只怕也会引起郑国公府的怀疑了。
还是大人英明,深谋远虑,当初就让他选厨子送去。
“差不多了。”陆长寅轻颔首,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让人将消息传出去,一夜之后,本座要皇城内外人人皆知……郑秋媛与程方南无媒苟合,已有孕四月。”
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赵乾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大人只管交给属下去做。”
陆长寅继续翻着纸条,在看见阮雲挑唆国子监的学生对程方南下黑手时,眉梢轻轻挑了一下,轻嗤一声,“他还算有些出息。”
“大人,程方南在国子监的日子不好过,不过那人的确圆滑得很,拉拢了些跟他一样货色的人报团取暖,估计会对阮雲下黑手。”赵乾道。
“他的事本座懒得管。”陆长寅懒洋洋地嗤一声,丝毫不在意。
赵乾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纳罕。
阮雲是阮呦的兄长,日后怎么也算是大人的大舅子,大人对大舅子态度如此恶劣,怎么可能娶得到阮姑娘?
“看着点儿程方南,别让他被人弄死人了。”陆长寅道。
他还没有让他尝够绝望的滋味,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他死呢。
“属下明白。”
翻到下一张,陆长寅的神色忽然滞了一下,他紧抿着唇,目光定定地落在纸条上那醒目的一串黑字上:
“侍讲学士张府借踏青之行欲与阮家提亲,时限十日。”
赵乾留意到他伸出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白,那片薄薄的纸杯捏得发皱,心中微凛。
“大人?”
陆长寅收了情绪,有些无耐地叹了一声,“告诉酒七……今日本座在城东婉陵院等她。”
赵乾心底明白,这是要见阮姑娘的意思。
—
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黑暗中能听见破碎的悉悉索索声,过了好一会儿,屋子的里的烛火被点亮。
阮家还沉浸在宁静安详之中,阮呦却轻手轻脚地从被窝爬起来,穿戴好衣裳。
“姑娘。”酒七替她戴好了毡帽才抱着她单薄的身子翻墙出去。
阮呦轻轻捏着手心,已经渗出些密汗来。
她被酒七带着在胡同巷子偏僻的兜兜转转,路上偶尔有巡逻的军队,她们便藏在暗影处。天黑成一团墨,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何处,她只能紧紧地跟着酒七,心跳得很快,砰砰砰的,如战鼓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几乎觉得已经出了燕京城,才到了一处暗室,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室内温暖的空气驱散她周身的寒。
推开门,阮呦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黑袍银冠。阮呦眼眶热了起来,一点点泛红,多日不见的委屈和思念如泉水喷涌而出,视线模糊起来,她轻轻唤了一声,“阿奴哥哥。”
陆长寅回过身,一道娇小的身躯撞进胸口,清甜的少女香盈满鼻尖,一双小手环着他的腰肢,柔软无骨,身子单薄得没有一丝重量,骨头硌得他生疼。
感受到怀中的人身子轻轻颤着,陆长寅微阖眼,掩盖住黝黑的眸中深处的沉色,低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手拉下来。他低下头才见她眼眶鼻尖都已经红了,杏眸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巴巴的。
“怎么又哭了?”陆长寅开口,却并非嫌弃她,而是真真的关切。
磁沉的嗓音就在耳侧,扰得阮呦耳尖发痒。
“我想你啦。”阮呦抬头看他,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比起往日又削廋了些,有些心疼,抬手摸他的下巴,“阿奴哥哥瘦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眉眼,手指轻轻地划过,从光洁的额头,天生微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到薄唇和线条流利的下颚。
阿奴哥哥生得真好。
小姑娘还带着哭音,说话的时候耸了耸鼻尖,梨花带泪,又哭又笑。
陆长寅放在身侧的手指握得紧了些,眸中的隐忍几欲破碎,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他收敛情愫,垂下眼帘,抬手捉住她作乱的手,轻轻放下来,松开,“前些日子陆府被人暗中盯着,所以我没能找到机会见你,酒七说你有话想亲自同我说?”
她要说什么话,他怎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