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千秋(195)

作者:行烟烟

即日授檄,传书各军,咸使闻知。

……

谭君阅罢,垂下目光。

此封檄文,气势如长河怒浪,决泄千里,虽文采斐然,却不似出于谢淖之手。他再度将其扫视一番,半晌后,目光中现出一丝了然。

天下兵马见此文,必当避而让其行。征伐之路,若无须见血,便不必见血。

遥想谢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今天这章,谭君夸少炎文采的这段我其实写得很心虚,大家看个剧情就好,见笑了。

第85章 捌拾伍

谢淖檄文传抵大平京中,经由兵部报至都堂,都堂中当值的沈、朱、狄三人依序传阅,过后又叫兵部的人将檄文收起,送入禁中呈至昭庆及皇帝御前。

在兵部的人离去后,都堂中一时无人说话。

隔了好一阵儿,狄书驰才率先打破沉默:“原来如此。”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其余二人道。而他的目光也随之抬起,触上沈毓章的,“谢淖以军功尽得大晋将卒人心,今逢晋乱,他欲取晋室江山而自立,则天下无人能与其相争。这,便是沈将军与英王此前按住大平兵马、不肯轻易北伐的原因,对么?”

沈毓章道:“与其相争,谁言必败?只因为万民计,不愿与其相争罢了。”

此话之中自有带兵之人的傲气,叫狄书驰从容一笑。他道:“若谢淖一朝称帝,沈将军如何笃信他仍肯为万民而藏干戈?”

“我非信他,而信英王。”

“英王与此有何干系?”

“英王与他,结有婚约。”

狄书驰、朱子岐闻此,面上难掩愕然之色。沈毓章回答得如此直率坦荡,倒叫二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沈毓章继续道:“早在当初英王率云麟军旧部陈兵京畿之前,他二人就已有婚许之实。谢淖对大平江山若有虎视之心,那时便不会出兵助云麟军废帝另立、肃清朝野。”

狄书驰不说话了。

朱子岐却问:“若他一朝称帝,英王又将如何?”

沈毓章未答,只道:“她是他的妻。”

……

是日正逢初十,沈毓章自都堂出来后,径直入禁中去了西华宮。初夏时分,宫苑中池塘莲开,清香阵阵。殿门开着,微风流过,外面的石桌椅被宫人铺垫装饰了一番,年幼的皇帝正由娘亲陪着,在这微风莲香之中认真读书。

见沈毓章行来,宫人无声退后。英嘉央察觉,侧首而顾,看见他,就笑了:“毓章。”

英宇泽闻声,兴高采烈地抬起头:“爹爹!”

沈毓章亦笑了。他此刻的心情如微风、如清香,连眼角都带着细细的温柔意。他挨着母子二人坐下,先净了净手,然后从石桌上取过琉璃盏,拿出里面盛着的葡萄,一粒粒剥去皮,又送去英嘉央嘴边。

她咬着玛瑙似的葡萄,伸手替他解开朝服的领襟,叫他散散暑热。

一旁的英宇泽悄悄觑了觑二人,又故作大人样地道:“朕不爱吃葡萄。朕就不吃了。”说罢,他并拢小小的手指头,揉了揉眼睛:“天黑了,朕回殿去读书。”

沈、英二人忍俊不禁,却没拦他,叫宫人陪着他进殿去了。

这时候,英嘉央才指向桌上放着的那封檄文,微笑道:“今日兵部递进来,皇帝执意要自己读;磕磕绊绊地读了半晌,问人说:‘若是朕做不成一个好皇帝,便也会有人想取朕的大位、出兵来打朕,是不是?’”

沈毓章看了眼檄文,淡淡地应了一声。

英嘉央睹他神情,问:“怎么?”

沈毓章道:“这封檄文,分明是少炎代笔。”旁人读不出,他还能读不出?行文气韵、字里行间,活脱脱立着一个卓少炎。

英嘉央想到上回那一封谢淖用卓少炎帐下名义发给他的信函,不由抿唇:“你心中又不舒坦了?”

沈毓章低眼看她:“是略有些不快。”

英嘉央素知他胸中的这点心结。沈氏这一辈没女儿,他沈毓章是真将卓少炎当做亲生妹妹一般相待。为人兄长,见妹妹如此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男人付出一切,他心中除了不舍之外,更担心不值。而卓少炎其人,天姿峥嵘,心有大略,战功赫赫,拜将封王,不输男儿半分,明明能够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与人生,却偏要“委屈”自己做那个男人的皇后。

“豫章。”英嘉央叫了他一声,换得他低头细聆,“值或不值,委不委屈,从不由旁人来断夺。当年我未婚而孕、执意将宇泽生下、独自一人抚养他五年,此事落在旁人眼中,不知是多么的‘委屈’;当初父皇内禅,云麟军拥立新帝,我不曾自取大位,而以幼子为新君,分政于三位辅臣,此事落在旁人眼中,又不知是多少的‘不值’。可旁人如何看,与我又有何干系?我从不觉委屈,更不觉不值,因我所重所爱之人、事、物,只有我自己才清楚。我所做的一切选择,从不是为了让旁人觉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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