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275)
知道他们的故事,知道刘阳是陪伴她数百年的朋友,比家人更亲,虽然这种情分不应该由时间来衡量,但恰恰是因为他相信“数百年”的存在,所以他才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她的痛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笑了,又哭了,心中演变着自己的角色与立场,完完全全地站到她的身边。
他以为即便她不认识现在的他,可她曾经爱过他,这辈子他们就还有机会在一起,却没想到菡萏阁那些日夜的相伴,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漫长岁月里曾经有过的片刻迷惘。
她在他的一厢情愿里迷了路,误打误撞地把他放进了心里,事后发现放错了人,果断抽身,还能走回原路。
可他却迷失了,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路。
他对舒意说:“这两天我一直在做梦。”
“那你记起我们了吗?”
他摇摇头:“还是在菡萏阁里打转,我好像出不来了。”
他说得轻松,舒意却倍觉沉重。
原以为他只记得菡萏阁内与招晴的朝朝暮暮,留有一寸纯真是件幸事。可如今分明已经得知招晴不爱他的事实,却还困在那朝朝暮暮里打转,不是徒增伤害吗?
“周梦安,你想清楚了吗?既然已经知道……我以为你会选择放手,即便没有这些,上次我也跟你说了,人鬼殊途,你跟她很难在一起。”
周梦安惘惘地注视着她:“可我还没有努力过,没有努力过就要放弃吗?”
“这不是一件小事,事关性命!你一定要想好再做决定。”
“我已经想好了。”周梦安转向一直倚在墙边沉默不语的祝秋宴,“让我去吧,我还没有去过泰国,身份很新,也很安全,你找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有我放心。”
祝秋宴沉吟着,摇摇头:“你是他,就不可以。”
张靖雪已经为他牺牲过一次了,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人选方面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祝秋宴说完,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揽住舒意的肩,“我饿了。”
舒意知道他不想对周梦安说重话,趁机把此事揭了过去:“那你等一下,我去房间里拿点东西。”
没有一会儿,她抱着画册跑出来,往周梦安怀里一塞。
“不想放弃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可你努力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留下来,不给他们添乱,也是我们可以做到的最好的事了,对不对?”
她这么说,似是安慰周梦安,也似是安慰自己。
从听说他们要安排刺杀之后,她整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整天乱糟糟的,不知想些什么,坐立不安,也吃不下饭。
短短两天,整个人又瘦回了刚来西江时的样子。
祝秋宴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难受,变着法地给她买好吃的,带她出去玩,把西江花市逛了个遍,给她填满一整间屋子的玫瑰花,装点全套的沉香木家具,犹如坠进花海当中,晚上睡觉也扑鼻芳香,浓郁旖旎。
再点上香薰灯,拉起纱幔,伴随着口琴吹奏的《月亮河》,投影仪将璀璨的星空,无垠的银河带到眼前,在大河孜孜不倦的奔腾中,他们仿若到达了世界尽头。
短短三天时间,他们过出了三年的架势,几乎不舍得闭上眼睛,白天黑夜黏糊在一起说话,亲吻,做.爱,把灵魂全都交付,拼着最后的一点光阴,淋漓尽致地释放自己。
临行前一晚,祝秋宴拉她去厨房,洗了手拿出面粉来揉搓,舒意在旁边看着他,不时沾点面粉涂他脸上,笑得前仰后翻。
只是随口说一句想吃印度飞饼,他就瞒着她,偷偷去老街跟人学了手艺,虽然手法生疏,面团也不细腻,烤得还有点焦了,但她很开心。
她吃了足足两张饼,摸着微微圆滚的肚子躺在他怀里。
他们在碑碣旁席地而坐,看着大河。祝秋宴看着她的小腹,也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揣了个娃娃。”
舒意嗔怪:“还不是要照顾你的面子。”
“小姐受累了。”他一拱手,又有几分火车上初遇时风流不羁的意态了,那浑然天成的气度自华,让她忍不住心生意动。
“你知道就好,我胖了也是为了哄你。”舒意不免笑弯了腰。
祝秋宴却没有拿开手,若有似无地摸她的肚子,眼神中隐隐流动着什么。舒意止住笑,手覆上他的,轻声说:“会有的。”
祝秋宴抬眼看她,她明亮的眼眸充满力量,“这里,会有我们的宝宝的。”
他们从来没有做过措施,舒意也没有想过,可此时忽然提起,没有任何预备,她却已经开始期待了。
她真的很期待可以跟他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