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264)
舒意说:“他们都很爱你吧?把你保护地很好。”
所以他才这么好,这么好吗?他的心灵永远那么干净。梁嘉善想起经年种种,感慨良深:“小意,其实叔叔阿姨也很爱你,他们也一直竭尽全力在保护你。”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看得会更清楚,殷照年再怎么和舒杨作对,在外面再怎么玩,从没把祸事带到家里来,舒杨就更不用说了。
她对她的爱和付出,在那场画展里已经淋漓尽致。
舒意眼眶热了,她揉着眼睛说:“我知道我知道,嘉善,我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小意。”
“爱我的人有这么多这么多,可我为什么陷在仇恨里出不来?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还要一直错下去吗?找到凶手,让他伏法,我就可以超脱了吗?嘉善,我错了是不是?”
梁嘉善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骤然疼痛起来,人世间的很多事,哪里能分得清对错?对他们而言,那样繁复纠葛的关系才是他们痛苦的来源,那些罪恶的结束才是唯一可以让他们超脱的终点。
可他们都太软弱了,跨不过去那万丈深渊。
“小意,你怪我吗?”
“嘉善,你恨我吗?”
两人同时发问,又各自愣住。她不怪他,他不恨她。
她追求真相没有错。
他保护家人没有错。
那究竟是谁错了?
“嘉善,嘉善,我……”
梁嘉善忽然意识到什么,呼吸窒住了。
“小意,他、他死了吗?”
“没有。”
舒意松了口气,梁嘉善也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你不怪我吗?”
梁嘉善说:“哪有加害者责怪受害人的道理,你已经很辛苦了,小意,不要再承受我的那一份了,你再这样,我会很难过。”
舒意点点头,梁嘉善在那头,即便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也还是很欣慰:“就这样说说话,好好地说会话,觉得已经是我们最好的时光了。他离开的时候,我想过打电话提醒你们,可我抱着侥幸心理。我总是这样两边都想抓,结果哪边都抓不住。”
舒意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梁宥告诉她了,他的电话虽然关机了,但是梁嘉善从没放弃给他打电话,还给他发了很多信息。
最后一条是:如果他再伤害她,他会彻底失去他。
梁宥苦笑着问她,彻底失去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也许吧,也许吧,嘉善用亲情和生命威胁他,保护了她。梁宥说,他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输了。
他不是只有妈妈,他还有他。
他想给他光明,给他坦荡,给他活着可以拥有很多爱的理由。
但是这些话,梁宥让她不要告诉他,说给他听只会加重他心里的负担,会让他无法幸福起来。拥有那样一个为他考虑的小叔,该是怎样挣扎的人生?就这样吧,让他记住他,却不要再走向他了。
梁嘉善说:“不要自己动手,把他交给警察吧。”
“好,车祸也不是他动的手,凶手是其他人。”
“那就好,那就好。”梁嘉善默默重复着,说道,“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小意,对不起。”
舒意捂着脸,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梁嘉善,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们就好好地说话吧,好不好?”
“好。”
这一晚他们说了很久的话,她把这些天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告诉他到此为止,她不想再调查下去了。
梁宥也好,姜利也罢,梁清斋亦或程子安,都到此为止了。
她说刘阳走了,她很害怕。
因为害怕失去他,那种恐惧终于浇灭了她心头熊熊燃烧的仇恨。
她低头了。
向着天命。
第77章
梁嘉善给舒意讲程梅子, 原来柳暗花明一直在身边,没有察觉到的转折,或许就在此时此刻。
她不知道她跟祝秋宴之间还会不会有山穷水复的一天, 可在当下的局面中, 柳暗花明又是那么微茫。
后来祝秋宴回来过一次, 换了身衣服, 又匆忙离去。舒意在睡梦中拉住他的手,他体温冰凉,说招晴情绪不太对劲,他得去看着她。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知道这个时候招晴有多需要他, 可心里滋味不好受, 想任性一回,又怕伤着他。
胡乱的思绪像蒲公英一样飘来飘去, 挥散了睡意。
她披着衣服坐起来,走到千秋园, 看到招晴正倒在他怀里。满地的古陶虎口耳瓶, 青稞酒味道浓烈, 挥之不去。
她回到仰山堂, 望着一地清凉月色, 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午后警察过来带走了梁宥,要重新调查十五年前的车祸不是一件易事,舒意跟着一起去做了详细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