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是肯定有点忙的，但林苒不能这么说，问：“正好有空，莫导有事吗？”

莫北生沉默。

林苒骤然感觉有事发生。

过了几秒，莫北生叹息：“月桂传媒让投资商给我施压，想给《废墟》换个女主。”

林苒惊讶：“他们怎么知道《废墟》的？”

“不知道《废墟》，但猜到我要开戏了。你前夫不是来过我家？你和珵阳在我家门口一站，他们肯定就起疑了，有了范围，自然好打听。”

林苒恍然大悟。

当时为了公关，她和时珵阳说是因为要合作才见面，还说一起去看了一位前辈。唐振和周鑫都认识莫北生家的大门，当然会猜他们是要和莫北生合作。

她刚刚给了他们一记重创，马上合作国内最大牌的导演、拿奖最多的影帝，他们能不慌吗？会搞黄她这个资源，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林苒知道，莫北生亲自打电话来，肯定是保不住她了。

林苒有些感动。

莫北生是真好人！以他的地位，完全不用亲自联系她的。

她说：“谢谢莫导告诉我这件事，我等下让经纪人联系你的人解约。”

莫北生顿时浑身不自在：“林苒，我对不起你。”

“没事，我理解莫导，这一行大家都不容易。”

导演有自己的表达欲和创作欲，但外界的干涉太多了。上面要卡内容和尺度，想拍的不能拍、想说的不能说；大公司高层各种利益交换，很难用到自己满意的演员；投资商只塞人就是优秀的投资商了，可怕的是插手剧本……

所有导演都尽力磨合这些压力，没有过硬的专业能力，作品便会一塌糊涂。

这些还只是创作上的。

当作品完成，还得求爹爹告奶奶地和院线打交道，争取多一点排片，多一点票房。

哪怕这个导演去年拿了年冠，观众对他的作品无比信任、无比期待，仍然要为了排片和院线经理喝得烂醉如泥。因为所有人都在竞争，你少一点，别人就多一点，你就可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别看现在一年几百亿的票房，但绝大多数的片子都是赔钱的。甚至那些能进电影院的只是一年产量的少数，更多的，观众都不知道它们存在过。

林苒的心情突然很低落。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

她突然想，好好拍戏不行吗？以她的演技容貌，当演员轻轻松松大杀四方，一年光缴税就几千万，为什么要往导演这个火坑里跳？

莫北生气急败坏地说：“这个圈子！都是被这些人搞坏了！”

林苒回神，安慰道：“莫导，你消消气。”

“你不气？你是我最看好的余玫！别人谁能演？！”

林苒叹气，无比认真地说：“莫导，我不是不可替代。”

莫北生顿觉不妙：“你什么意思？”

他有种感觉，她接下来的话会不中听。

林苒说：“我知道，你们这些老导演，都有一种三顾茅庐的精神，看中了哪个演员，就特别希望他来演，不乐意换。但其实，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当一部戏收获了高票房、拿了很多奖，哪怕没用到你最初想用的那个演员，但所有参演的演员都是最合适的！”

“如果没有高票房，没有拿奖呢？”

“那是导演的能力问题，不是演员的。”

莫北生倒吸一口气，有些愤怒：“如果投资商给你剧组塞一块朽木，你怎么办？”

“说明我能力不足啊。像莫导这样，哪怕换一个余玫，也绝不会是朽木。如果你觉得我是90分，新换来的人，你以最苛刻的眼光去评判也会有85分，这就是你的能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哪怕投资商换我的演员，也是一线换一线，演技派换演技派，就像您这样。”

莫北生突然被安抚了。

是啊，换掉了林苒，新来的余玫也仍然会是演技派，甚至履历比她漂亮，可能已经拿过好几座影后奖杯那种。他的影片，会最大限度呈现出他想要的效果，在这点上，他比圈内很多导演都幸运。

但他还是难受，声音沙哑地说：“林苒，我不是生气你被换掉，我气的是，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资本裹挟。”

“……”

“你这么小，我真担心你啊。”

林苒湿了眼眶：“莫导……”

“你为什么想做导演？”莫北生突然问。

林苒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不怕您笑话。你找我演洛神时，我还是挺向往的，那时觉得明星很厉害。进组后发现，你才是最厉害的，多厉害的巨星到了你面前都要挨骂。我就想，当导演更好。”

莫北生笑了：“那现在呢？导演还得听资本的话，要成为资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