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鹿(150)
她故意那样做, 不过是享受着那一通一通不停歇的来电狂响。
想象着电话那头的男人会以各种面貌来编造谎言,来粉饰真挚的虚伪。
他越是不停的打, 时鹿的心就越是兴奋。
并且,屋子里本就吵闹, 她就算捂着耳朵也看不进书中任何一个字, 书房里的游戏噪声还有骂声都令她避之不及,她开始怀念一个人住的时候。
她在折磨自己, 同样也在折磨着身边每一个跟她有关的人。
所以——
当江骋骂她又聋又蠢,因为铃声而烦躁不堪的时候,时鹿其实对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小算计,还觉得洋洋得意。
***
间月柔在家短暂呆了一会,给时鹿留了些钱,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出去,家里很快就又剩下她一个人。
短信还有来电依旧在不停轰炸, 时鹿一点也没有碰手机的意思。
讨厌的少年不在家, 她缩在椅子里,趴在窗台看小区里光秃秃的地面。
这里真大啊, 跟平襄比起来,这里的环境简直堪比天堂,没有低素质的大爷大妈,也没有整天腻在一起的母女父子, 楼与楼之间紧密有序,治安也是没的说,更别提会被偷溜进来不三不四的乞丐还有混混。
双腿蜷缩竖着,她的膝盖露了出来,上面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时鹿冷不丁注意到,立马烦躁的用裙摆遮掩。
天气越来越热了,马上就是黏腻多汗的夏季。
夏季。
那是尸体腐烂速度最快的时节,也是冰镇西瓜泛滥的时候。
时鹿痴痴地盯着窗下居民家里一抹攀高的藤蔓失神,这里没有无用的公用长椅,更没有脏兮兮的循环使用的老式垃圾桶。
不知道为什么,时鹿一瞬间又觉得落差好大,好失落。
虽说这样窝着一动不动,可以很有效的平复她心底一波一波的躁动因子。
但是她必须要出去买一包卫生棉。
她不情愿的叹息一声,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卫生间简单用水泼洗了一下脸,顺便冷静一下。抬头,注意到镜子里的人——
就一副很单调的眉眼,嘴角弧度虽然是得天独厚的上扬,但面无表情时依旧看着很没有精气神,短发,穿着吊带的白色棉睡裙,锁骨处嶙峋。
时鹿双手扶着陶瓷的水槽,一动不动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在看。
平凡的可以说无甚姿色,外表对于她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虽然...
她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男人。
他曾经说过她漂亮:
[小丫头,你怎么生这么水灵啊,都给哥哥看自卑了。]
[哟,你这小脸,哭花了,可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的话,哥哥要心疼了]
他似乎简简单单就能吐露出,一句又一句溢赞,谎话连篇的温柔呢喃,并且十分的熟练、轻而易举。
时鹿突然皱眉,拳头攥紧,果断用水泼向镜面,牙齿咬上唇瓣,身体微颤。
那些应该都是假的,都是他惯用的骗人手段而已。
这些话他一定背地里,对无数人说过,那些一模一样的。
从卫生间出来,赤着脚去箱子里翻找衣物,箱子里最扎眼的莫过于一中的校服,深褐色的箱子内壁让蓝白色系显得尤为显目。
她蹲在行李箱前,双手抱膝。
这身校服以后再没机会穿了,也再没机会,看见秦放穿了。
并且不出意外,那是她以后基本上再无机会见到的人:
双瞳黑漆漆,仿佛氲着泪。
那是月光一样的纯粹少年。
她要替他背负罪业,远走高飞。
***
简单换上一身中袖的白色棉裙,以前念书时间紧,基本也没机会穿裙子,她还套了一双同色系的袜子,软底布鞋。
换好衣服,时鹿推门出去,出了电梯,外面倒是比室内凉快些,她有些惊讶。想来是外面楼道里有风,她本以为外面是艳阳,还在鞋柜那找到了一把小伞,结果太阳并不大,反正伞拿都拿了,想着不想被晒,就顺手撑开了。
便利店在小区外面隔了仅仅一百米不到。
她顺利从要刷卡的电门出来,刚一转身,视线所及的伞下面前,突然横着一双皮靴。
并伴随着熟悉的喘息声。
那是——
她陡然瞪大了双眼,生理本能是转身逃跑,却被轻而易举拉回头。
“你躲我?”
男人的嗓音,透着震惊以及不可置信。
***
保安从门卫室匆匆跑出来出来,摸出腰间的警棍:“这位男士,请你放开这个女孩!”
林择深一手揪着时鹿的细手腕,像是拎小鸡一般的轻而易举将她抗在了身上,扭头朝保安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邪笑着:
“不好意思,我在教训不听话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