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洛静静当虐文女主的那些日子+番外(151)
「但那时本王身上背负太多,也不知道怎么对她,只一心想着不如等了却前程旧事,再与她论……那时若她要罚要骂,也都随她。」
我坐直了,若干年前,若干年前我这未婚妻恐怕还垂髫并怡然自乐,我的表叔应该不会这么变态。若不与我的未婚妻相干,那便是……那位。
可那位的名讳我竟不敢提,只能张了张嘴,声音都微乎其微:「……侄子不曾听闻王叔有家室。」
我的表叔只是淡淡地说:「本王那时不知真心,也不懂世事,肆意妄为,也该是本王平生不行善事,不问前程,惹怒了上天。」
我不知道是否是我幻觉了,我听见这个男人的一声叹息:「可如今想来,她只是如此柔弱的女子,本王未守在她身侧,便受尽了欺凌了。有什么天大的事,天大的前尘非要了解呢?本王如何竟放着她不顾?」
「她在世时……是本王待她不好,本王该护着她,守着她,却没有做到。本王对不起她。」
「所以上天降下神罚,收了她回去。」
果然是我出现了幻觉,或者是表叔眼睛瞎了。我印象里我表叔只有过一桩婚事,婚事对象虽然确实早早就没了,但是那位跟柔弱没有半个字联系,那位何止是臭名昭著?现在说起妇人弄权,都没人骂险些逼死我全家的我祖母,都心照不宣那位王姬。
这样柔弱得不堪风雨……莫非真是我垂髫时期的未婚妻?
想到这里,我脑门上的青筋狂跳,恨不得站起来跟这个变态表叔拼了,但是这个人根本没发现我的咬牙切齿,只是平平淡淡地看着我:「现如今告诉你,是告诫你不要犯了同样的错。」
「世事纷扰,永无止境,而风云难测,生离死别也只是一眼之间。不要等事了再回头,怜取眼前人。」
他竟笑了一声:「本王年少掌兵,血债何止万千,只那时自诩不可一世,从来不畏鬼神。而今落到这样的地步……安知不是报应?」
我愣住了。
他说,这是本王此生的切肤之痛。
日日夜夜,永世不忘。
外面又稀稀落落地下起来雪,宫人穿着红缎的袄裙远远晃着,无人扫雪。因为楚地的雪从来都是这样,便是一日一夜,也只是路面微白,积不起来,只是下个意思。
偏殿空寂,我的表叔一身甲盔坐在这里,说完就重返沉默。一时之间,天地间只听得见外面雪落下的簌簌响动。
而我的心狂跳起来。
说不动容是假的,我与我的父王不同,我的父王惧怕怨恨他,而我到底还是喜欢甚至憧憬过我的表叔。
是我说谎了,什么年幼不记事,人只是都会忘记自己的不堪。而我记得我的祖母,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人,她活着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我祖母在世时,楚国还不是我的楚国,也不是我祖父的楚国,而是外戚的楚国;而我的父王,并不是祖母的儿子。
我的祖母在世时,我差点和我的父王一并死去。我的父王以我为质押在深宫,狼狈地逃亡别国。我那时候已经是楚国的王孙,我也是楚国的质子,可是活得如同猪狗。
这样的日子直到长虹掠过,祖母当殿被一箭穿心,才结束。
那个时候我躲在王椅下,眼睁睁地看着祖母死不瞑目,鲜血漫了一地,而玄甲在身的他手持长弓,逆着光踏步而入,威风凛凛,如同杀神降世,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祖母是大楚的王后,他应当是谋逆的乱王。可是那时候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我被他发现,他眉目冷硬地牵着我出了大殿,从小被关在昏暗宫室里苟延残喘的我第一次看着耀目的日头,竟然落了泪。
我忌惮我的表叔,因为他威胁到我的地位。
我又如此喜欢他,因为他捍护着我的地位。
可是现在细细看上去,我都恍惚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我表叔如今的样子,我第一次听见我的表叔说这样的话。我印象里齐国的那位去了才没几年,分明才没几年,我的王叔依然身长九尺,眉目冷硬,用兵如神,所向披靡,依然是六国闻风丧胆的战神,依然是不知多少贵女的心上人;分明才没几年,他的容颜依然,如今大马金刀地在殿上一坐,也是英雄气概,威风凛凛。
他分明还是当年那个牵着我走出噩梦的慕容晓,我叫他表叔。
可是如今那位才去了没几年,我看见我表叔的发已然微白了。
那不是经年未化的霜与雪,也不是前尘旧梦的老月光。
是他日日夜夜的切肤之痛,是他的痛到极致,是他经年孤身,是失之交臂,是旧梦难觅,是再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