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天(96)
胡小陌原本还想着尸路怎么处置,现在到不用想,自然不会拒绝,出门的时候又调头再三地叮嘱熊大“您千万不要触碰她,更不可解开她。也不要放她走。她说什么都不要信,不要听,我一会儿就回来的。您要是有锁,把那屋子锁上是最好。”
仙门的事熊大听得多,自己出去历练什么样的凶险都有,闻言立刻说:“我晓得的。之前你们仙门的人,带着异兽回来,都曾在我这里落脚。”但也不敢怠慢,当着胡小陌的面便去拿了铜锁来,把门从外面锁住。
胡小陌见他能这么放在心上,多少算了有些安心了。披着熊皮,转头迎着风雪往山上去。
等她走到尸路,整个山已经白雪皑皑,她面前那如地狱一般的场景,也早已经被厚雪覆盖。只有起伏不平的形状,提醒着她,在厚雪之下是怎么样血腥的场景。
山林中有几只兔子,蹦出来,一点也不怕人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啃东西。她看着那些兔子愣了愣。一时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如果,她们走后那个声音已经附着在动物身上离开了呢?
这一瞬间,她有些自暴自弃——这根本不是她能解决的事。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可过了一会儿,她却不得不振作起来。如果她也逃避,一切就完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做了决定。踩着尸体上的雪,绕过了伸出雪面的手脚,小心翼翼一步步往红门走,走到尽头,在拿着路上折来的粗树枝,从第一具尸体开始把尸体上的雪扫净,边往上面淋油、边向踩着尸体上的雪又向后退去。
雪下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人脸,从雪中露出来,他们僵硬无神的眼睛,叫她全身颤抖。
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把油淋在最后一俱尸体上,又向旁边的树木洒完了最后一点,才把手里的的火把丢了上去。
火焰‘呼啦’一下便蔓延开来。一开始只在尸路上烧着,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很快,路边树上的雪被融化,有些水份少的植物也跟着烧了起来,火势迅速地向山上其它地方烧了过去。
胡小陌遥望着火势去的方向。可她不敢去想,这山里有没有别的村庄,那些村庄里面,又住着多少人。有多少是无辜的孩子,有多少是新婚的恋人。
她杀了人,因为她像阿铮一样不得不做出选择。
她站在那里,脸被火光映红,一开始努力抬着头,不想叫眼泪落下来,可最后,低下头索性大哭起来。边哭着,边点起了新的火把,边向蹒跚地向山下走。
因为风雪越来越大,有时难辩方向,摔了好几次。但每每迷失方向时,只要爬到高一点的地方,就能看到山下为她而点起的篝火。如果没有这么大的风雪,她大概还能看到地平线上宏大的天都。
一直到天快亮,她才从山上走下来。
虽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可整座山都烧了起来,映红了天边。她还没走到熊大的院子,便远远看着院前站着个高瘦的人影。她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手指也早就僵住了,甚至因为寒冷,连思绪都变得慢了下来。笨拙地向那边走过去。
走得近些,隐约看见那应该是一个青年男人,穿着身玄袍,披着大毛披风,大风一吹,雪全飘在大大的衣领上。等她走到来人面前,才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那是一张普通人的脸,并没有十分帅气,也没有幻想中仙门人该有的谪仙模样。
但看到这个人,她却仿佛在无边海面上看到了一根浮木。喃喃叫了一声:“是张谷子”她整个人冻得发僵,嘴巴要张开都有些困难,嘴角一动,便感到撕烈的痛楚。
可她顾不上这些,踉跄地走过去,叫道:“张仙人。”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把大苍山所有的事一股脑地讲了出来。连平常的条理也没有,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说到后来也许是哭了,也许没有。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脸。全身上下,连骨头缝都是冰冷的。然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面前的人是什么表情,她不敢去看,只是盯着他胸襟上挂着的毛球。
对方问:“所以你烧了山?”声音不大,但在呼啸的风声中也格外清晰。
胡小陌木然点点头。不抬头看人。只说:“我上下山两趟,都没有在这山里遇到大型的走兽,也不见什么飞禽。猜测着这山里大概是因为之前开过禁制的缘故,走兽和飞禽都没了。只有兔子这样的小东西。他若是附在小东西身上,因为视线低,要下山不是一会儿的事,现在肯定还迷在山里。”除此之外,不做任何辩解。
“寻叫阿铮的那个,还绑在熊大那里吗?”对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