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天(26)
重新上路后,满身是血的胡小陌在风雪里走着却突然笑起来。
“怎么?”那声音问。
胡小陌说:“我在想不死草的事。”
“不死草怎么了?”
胡小陌说:“他家里有病人,既然知道不死草这种东西,还卖了它干什么呢?直接拿不死草去救自己儿子不就好了吗?我真的太傻了。”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他骗我去,一定是他没办法把不死草带回去,得有另外一个人去做。可若是不伤人的事,他直言请别人帮忙别人都会肯,也不必骗人,所以必然是有伤性命的法子。可我当时都没想到。”
那声音这次到不再卖关子“事后能想明白,那你也不算笨。”心不在焉说“不死草离地即死,但若把根种到人内脏里头,便又可缓得几日。他大概是想把你杀了,把草种在你身上,再连人带草想办法运回去。”
胡小陌给自己打气:“我下次再多想一点就好了。”
那声音见她认真地讲这样的话笑起来。
胡小陌问:“我说的不对?”
他说:“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转头就要骂我坑害你。却不想你是自省。”
胡小陌不以为然“不论对错在谁身上,人能改变的只有自己,也只能要求自己一日比一日更精进而已。”说着又道“当然,我是挺讨厌你的,反正你也讨厌我,可真是刚刚好。”
那声音大笑起来。
她见这声音心情好,又问他:“为什么那不死草,长得跟死掉的一家人一模一样。”
但这次那声音却不回答了。
胡小陌到十八里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还没有看到城,就遇到许多急匆匆的路人,都往一个方向去的。看到她的样子虽然惊奇,可只是默默远离。
胡小陌向一个看上去和气的年迈行人打听“这边是往十八里台去吗?”
那老人被她吓了一跳,点头说“是”便立刻走到远离她的地方去了,还生怕她会跟上来。
胡小陌随着人群走,她以为十八里台是个大城,走到地方却发现并不是,十八里台只是个小镇。
镇中全是土砖墙茅草顶的屋子。因为上午正是春季,天气不再寒冷,雪也很快消融,变成水从低矮的土砖房的茅草顶上落下来,以至于地面泥泞不堪。镇上的人格外的多,什么打扮的都有,大概是从各外来的。
还有坐轿子,骑马的。
因为人多,或因为路太窄起些纷争,但很快都会平息,谁也不想在这里惹事。
镇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胡小陌一直跟随人流挤到镇子中心一处高台边上。
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因为闲得无聊,纷纷与身边的人搭话,询问是否知道今年入门试与往年有什么不同。有一个声称自己来了三次的四十岁男人,说“每年都是一样,并无不同。”
他这次并不是为自己来,而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来的,他长得五大三粗,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双手和老树皮一样,但旁边他的儿子长得白白净净,脸颊饱满,一看就是没怎么经过风雨饿过肚子。他身上一件杂皮的夹袄,很防风雪,因为太热脱下来,里面的衣裳虽然打着补丁,但干干净净。
到是一边的女儿又黑又瘦,身上仿佛没有半点脂肪,皮紧紧地箍在骨头上。一双眼睛大得格外吓人。身上还背着二个大包。看中年男人身上是背着包裹的,她身上背的大概是她兄弟的,东西不少,也亏她背得动。
虽然还没有开始入门试,仙门的人也还没有出现,可周围已经有很多笑咪咪到处打转的人,先不先就在人群里与那些带着儿女的人搭话。却也不做得十分明显,只讲闲话一般,说日前哪个庄子哪个小丫头片子卖到他认识的人那里,卖了多少钱。
有些人听了只不说话,扭头挤到别处去,不理会他们这些人。有些人则会留下来听这些人继续讲,还要问一句是怎么个卖法。
胡小陌在人群中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面孔——大头。他正唾沫横飞地讲‘自己兄弟’花多少钱收了个某处过了入门试的小丫头。
有不懂的便问“那是收去做什么?”
大头一瞪眼说:“当然是送到仙门里去。等她得了道,我兄弟好沾光呢。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做这个营生,不知道多少代都受仙家福泽。”
胡小陌旁边带着两个孩子的中年人也挤到他身边去。
中年人还没说甚么,小姑娘便冲上去,当面便跪下来,肯求:“若我过了入门试,求大爷把我买了吧。我听说了,今年仙门除了大苍山都不给路费,中选要都自己走过去。我怕是去不了大苍那么好的仙门,可若是别的仙门,家里供不起两个人的生活,我便是中了,阿爹也不叫我去,只会叫弟弟去的。大爷您要是肯买我,借我路费,我以后便把大爷当成自己亲大爷。”又怕他不肯,努力推销自己“我虽然瘦,可力气大得很,身体也好,从来不生病。吃苦耐劳,什么也不怕,一定能中的。”却不知道入门试是不是只要这样就能行。